白庇护她们。不说是能收巷子里的姑娘入阁,单说卖出去的姑娘,按规矩,揽月阁要抽成一半。这是暗地里早就定下的,所有的花娘都要遵循。
而美娘,因为有个要考秀才的儿子,以后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要是郑旭争气,她以后还能当上老夫人,岂是金娘和花娘能比的。
碧姜听到绿衣的感叹,没有说话。
“碧姜姐姐,我知你心里苦。若是郑公子能娶你为妻,自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他说了不算,郑婶子一辈子都想摆脱自己的命运,怎么可能会让儿子再娶一个贱籍女子为妻?说到底,都是因为咱们的身份。”
贫贱夫妻百事哀,郑公子没有真正在外面生活过,不知市井流言。若是将来他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他的妻子是一名瘦马,只怕会招来不少风言风语。
此中道理,或许之前的原身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有痛苦,加上郑公子的娘反对,才会突发急病。
碧姜想着,心内却并没有多大感觉。她不是原主,那郑公子是去是留,她没有半点伤心。自己眼下都在想的是,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摆脱沦为玩物的命运?
她轻轻地下床,穿好花头鞋,走出门去。
“碧姜姐姐,这么晚了,你做什么?”
“透个气。”
“哦。”绿衣不以为然地应着,想着她可能心里苦闷,或是趁着最后一次机会去寻郑公子。无论哪般,注定两人有缘无份。
碧姜出了门,先停留片刻,听着隔壁的声音。看情形,她们几人正在兴头上,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她望着黑黑的天幕,脚步轻移到后院,悄悄地打开后门。外面漆黑一片,像是吞噬万物的黑洞。她倒是不怕,荒郊野岭乱坟岗子都曾闯过,无所畏惧,只恨这副身子太过体弱。
白天与郑公子见面时,她就发现,后门有路出去。虽不知道通到哪里,看着应该是街市。夜色中,远处有街市的地方灯火阑珊。
为免裙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怕自己弱小的身子会被绊倒,她提起裙摆,朝那灯火之处走去。
她脚上穿的鞋子是软底的,想来脚底的皮肤也十分的娇嫩,走了几步,不免觉得硌得生疼。她咬着牙,拼尽全力走着。
一路上,各家后院都有声音传出来,或是琴声,或是歌声。偶尔传来几声女子的声音,奴啊奴的,温香软语一般。
绿衣说得没错,想来也是,瘦马是什么,那是连奴籍都比上的贱籍,不自称为奴,还能称什么?
还未走到灯火处,空气中有异样的气息。她停下来,侧耳细听。
那灯火通明之处是一座花楼,隐隐传来男女的调笑声,应是揽月阁所在。耳傍有风吹过,风声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黑暗中,她的神色看不清。若是能看见,就会发现她此时是无比的严肃。
她慢慢地转身,依她多年行军布阵的经验,不远处应有至少五人守在暗处。
落花巷,是有主的,就不知暗中的主子是谁。以前的她,高高在上,何曾把一座小小的花楼放在眼里,更不屑去打听那些光鲜背后的污浊。
她的目光越过黑黑的夜色,凭着记忆,望着皇宫的方向。想着那金鸾殿上的年轻帝王,忆起他少年老成的面容,轻叹出声。
再然后,略为收回,看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是她的公主府所在,不知府里的另一个“她”,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想到还有一个自己流落在外?
应该不会的,若是“她们”之间真有感应,自己就能感受到“她”现在的情形,反之亦然。
她已不是她,一个人走在寂夜中,前路迷茫,不知归处。她恍惚觉得是自己是孤魂野鬼,不能轮回,无处栖身。就这么飘荡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临近后门,里面的郑家传来读书声。若不是离得近,只怕都听不到。突兀的男声,早就湮灭在女子们的琴歌声中。
原主生前,必是把希望都寄托着郑家公子身上。可惜等到香消玉殒,也没得如愿。
她轻轻地推开虚掩的后门,绕过后院,若无其事地进屋。绿衣美目一抬,扫到她脚底的泥,意味深长,心里想着碧姜姐姐应是去见郑公子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的表情,默不作声地去外面抖落泥土,脱鞋上床。
一夜难眠,辗转反侧。
金娘她们的歌声渐渐不成调子,但更加伤感,隐带哽咽。生如浮萍,随波逐流,不知何处是归宿,不知哪时能终寝。
烟花女子,最是可悲。
不知过了多久,碧姜听到外面的梆子一慢三快,天已近四更。隔壁已没了歌声,没多久院门响起吱嘎声,想是那妇人回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