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翻身爬起,像觅食的蚂蚁在纸上排布行走。
黎明之前,伊格尼兹用通讯水晶最后跟他交谈了一次。伊格尼兹决定就在今晚动手,林德觉得他太心急,转念一想这个半精灵已经在龙堡蛰伏图谋十数年,控制了龙的所有爪牙,摸清了龙的习惯,将自己伪装成了表面无害的刺杀者。
形势张如满月,一触即发。
至于他,被契约束缚,能做的只有带着天真懵懂的幼龙避开即将上演的血腥杀戮。
种种思绪交织着,林德翻过一页书,借阅读来平复心情。
――“蜂蜜与荆刺属于你。溪水与山谷属于你。鸽巢与密林属于你。封存骸骨的冰与吞没飞蛾的焰属于你。”
林德记着这咒语,他在永恒之塔教课时每年第一节课都要以它做开头。
这本来是一个年轻人写给未婚妻的信中内容,年轻人折好信盖上火漆,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枯萎的玫瑰花绽开了,腐朽的提灯里长出珊瑚,水缸里的鱼直接游进空气里来,他满怀的爱意创造出了怪诞美丽的一幕幕。于是,第一个脱离了以复杂严密计算为核心的古典体系魔法、只靠情感驱动的咒语诞生于世。
塞西尔突然冲了进来,点燃了灯,流错迷乱的暗淡曦光一扫而空,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她穿着睡衣,手上提着好几件裙子。
“今天穿哪件好?”她照例将裙子铺在床上,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顺便询问他的意见。
林德合上书:“玫红的那件好一些。”
“是吗……”塞西尔犹犹豫豫地在衣服堆里翻来找去。
林德闭上眼,回想那段咒语的后续。
――“天窗与鸣钟属于你。泥土与天堂属于你。晓光与地狱属于你。哺育冬日的灵与枯萎夏日的魂属于你。”
“塞西尔。”林德念着他为幼龙取的名字。他知道这是错的,但他无法忽视每次这么叫时,血管里流过的舒适与燥热,他仍会期待幼龙带着微笑应答他,以面对导师的态度尊敬他。
“怎么了?”
塞西尔最后选了黑色的那件,睡衣脱了一半,后背的皮肤像清晨苏醒的百合花。
林德对她说:“你昨晚不是说想去外面看看们?今晚我带你出去,愿不愿意?”
“真的吗?”塞西尔有短暂的雀跃,很快又低落下来,“会被发现的吧……”
“不会的。今晚赫蒂有事要忙,我们可以悄悄出去。”
“唔……那好!”
听着塞西尔的回答,林德笑了笑,在心里回想咒语的最后一句。
――“我愿为你名氏,我愿为你终始。”
事实证明,昏睡咒好用是好用,但效力过去后往往要面对一波积攒已久的怒气。
早上一醒来西德尼就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钻到水池里去了,无论伊格尼兹怎么诱哄都不为所动。暴风雨过后,早晨的天空还不甚明晰,迷蒙暗淡的光芒在沉静的粼粼水波间流错,小人鱼静悄悄地躺在池底,躺在时明时昧的光怪陆离中,像一具福尔马林里栩栩如生的标本,又像一幅刚刚完成颜料未干的画。
伊格尼兹安静守在一边,直到西德尼抓着池沿游上来。她以为他早已经离开,顿时愣了一下,转身就想游回去。伊格尼兹秉持着“既然出来了就别走了”的办事原则,伸手捉住了这条小小的人鱼。
之后是一通水花四溅的挣扎。
直到西德尼无意中碰倒了池边的人鱼雕像。
玻璃像摔落在地板上,像溅起一大捧浪花,碎成了粉末,修都没法修。
小人鱼狠狠瞪着他,眼圈发红,眼底澄澈而湛蓝的海上积攒着浓云飓风,海面风浪渐起。海水聚成潮汐,随时都会汹涌地倾出眼眶。
伊格尼兹提出补救方法:“我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可以吗?”
西德尼一言不发。伊格尼兹回房间取来另一个雕像,和打碎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细微的差别在于这这雕像里的人鱼只有膝盖以下是鱼尾,上半部分仍以人腿的模样呈现,隐秘的花户在双腿交错间隐约可见。她坐在腾出水面的海怪身上,纤细的触角像藤蔓一样钻进她腿间,缠上腰肢,攥住手腕,透着一股燥热的qíng_sè感。
重要的是,人鱼的五官跟她异常相似。
“……这个怎么是这样的?”
“你得去问玻璃店的工匠。”
“我不要这个!”西德尼涨红着脸,变回人腿从水池里跳出来,“我要自己去你房间找找合适的赔礼。”
她的设想又落空了,伊格尼兹的房间里全是药剂魔法书,生物标本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西德尼绕过绿色植物,在各种瓶瓶罐罐里翻找,始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玩意儿,她暴躁地把探头咬来的食人花塞进柜子里,柜顶的玻璃瓶却像雪崩一般滚落下来。
倚在墙角的骷髅突然活动了,西德尼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副骨头架子敏捷地接住玻璃瓶一个个摆放好。
最后,她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枚小巧的戒指。
这玩意儿估计是房子里最有价值的东西,西德尼心安理得地将它据为己有:“归我了。”
伊格尼兹忍不住笑了笑。仔细触摸戒指内侧能发现那上面本来就刻着她的名字,不过这条蠢人鱼估计永远都发现不了。
夜晚一步步逼近,伊格尼兹计算着时间,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们又一次亲吻。
分开后,泛起妍红水泽的嘴唇隐约蹭着,湿漉的感觉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