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未倾松的昔年 一  黄昏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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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凉,倚靠上去是很舒服的,大概未琼贞也是这样,所以未英白有事没事地总靠在他身上,即便是当了将军也不改这赖皮德行。有一次未琼贞笑着摸未英白的头问:“老五,老五,你老靠着我干什么呀?”未英白哼哼唧唧地回答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哥哥。”话音刚落,未鹤抒未雪明就都笑着倚过来,说:“我们也要靠!”于是未琼贞就无可奈何地直挺挺坐着,弟妹三人从左右后方倒来,未雪明还在他后背用力拍了拍,仿佛他真是个鸭绒大枕头,要拍得更松软舒服些。在将军夜不脱甲的年岁里,未英白以精力充沛闻名,他可以十来天不合眼依然不减警觉机敏。其实他自己知道这是假象,每当他和未琼贞背靠背的时候他就黑甜过去,雷打也不醒——只要未琼贞不动,他就不醒。而旁人只看见胖将军和小未将军在暗夜里站得笔直,如两支银光凛凛的枪尖蓄势满引一触即发,哪里会料到其中一个是正心安理得走上周公大堂的银样腊枪头呢?战事稍缓的闲暇,兄弟俩骑马外出散心,风吹长草,阳光正好,未英白舒服地仰天伸懒腰,大喊道:“好困呐……我要睡觉啦!谁要喊我起来我就跟他结七辈子的仇!”傍晚时分,夕阳映照长草成一片金红的海,有人看见未琼贞独自坐在暗绿的波涛起伏里,两匹战马在一旁静静等候。见有人来,未琼贞把右手食指竖起轻轻地碰了碰嘴唇。悄悄走近前去,才发现小未将军正呼呼大睡。他把胖将军的大腿当了枕头,在渐渐柔软黯淡的橘红色夕照中,眉梢嘴角的笑意天真满足,像个刚蒸好的沾满了糖末的雪白的糯米团子般又香又甜。虽然是这么一副天崩地裂也不晓的样子,但未琼贞只低声说了一声“老五醒来”,他立刻睁眼,目光一闪,精亮如电。但见天下太平,他宛转地伸懒腰,揉眼睛,嗯嗯了两声,又倒下去攥着拳头擂地,喘息叹气地喊:“我是你弟呀,哥哥,你竟要跟我结七世仇?”未琼贞哈哈一笑牵马认镫而去,未英白从地上跃起,笑道:“你别跑!我跟定你!我七十辈子七百辈子也跟定你……”

倚靠着未琼贞到底是什么感觉?未英白不对人言,白琦说了一句:“稳若磐石。”曾有一次白琦被困,在最后的浴血厮杀里以为性命当尽,虽然望见了黑底白徽的狼头战纛和未字大旗正疾风般掠来,但希望仍只是在远远的血色天际。来不及了,白琦心想,因失血过多即将昏迷,手沉腰软,呼吸越来越缓,最后的视野里敌将的矛尖划出暗红一道撕心而来已触上胸膛,此时似有风吹狼啸,铛的一声矛头折断,一根肃杀的黑羽长箭钉在地面,羽端犹自震动,发出赫赫低吟——射天狼!狼啸再起时已翻覆生死,扭转乾坤。白琦在坠入黑暗之前竟先看见敌将落马,再一根黑羽长箭钉在地面浅声低笑,微有得意,它刚从败将头颅里洞穿而过,却仍是一丝血污也不染地洁净。白琦醒来后发现夜已深沉,天旋地转,耳中蒙蒙嗡嗡,似蚊吼,似雷鸣,昏昏欲睡,口渴若焦,但周身安稳,无需挪动。他正和胖将军同乘一骑,坐在马前,靠在未琼贞的怀里。伤口包扎好了,似乎连痛也觉不出,通体只是麻,冷,沉。“我们要赶路,伤太重,颠不得,这样稳当些。”未琼贞说,同时把一个鹿皮水囊凑在他唇边。里面是糖水,因为在怀里捂久了,是温热的。皮革的气息,马汗气,人汗气,血气,每一种气味都很轻,但又清晰无比,混在一起蒸腾缭绕,也是温热的。风在吹,唰唰低响是大军含枚急行,本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恍惚着,竟像是初次听到,却又觉得亲切无比。其间还夹杂着茫远沉稳的鼓点,咚、咚、咚、咚,不徐不急,似乎在为天地间的一切掌握节奏,听了许久才知道是未琼贞的心跳。将军温热的呼吸就拂在额头。忽有更急促的蹄响滚来,是未英白从后面赶上。白琦惊奇地发现,神色一旦肃穆,这少年竟是前所未见过的威严,他策马掠过,只把目光向哥哥的眼睛里略略一瞟——白琦察觉在光芒相触的那一刹他们的心就合二为一。夜空是前所未见过的高阔,群星是前所未见过的璀璨,但穹隆又像是触手可及般的切近,一道银白宽广的天河里传出隐约的泊泊涛声,还有一种飘渺缤纷的华光在宛然流转,似轻纱,似薄雾,看不见,但心底能感觉出。那一夜一切景致都是前所未见,而白琦终其一生再也没见过那般绮丽玄妙的星空了。每思至此他便惘然,是因为伤重濒死使感触扭曲而产生了幻觉,还是因为靠在未琼贞的身上便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未琼贞并不是想象中的又软又绵,相反,他坚硬无比,是前所未见过的牢靠和稳固。磐石,白琦只想得起这个词,而这石头又是如此巨大,乃至独石成山。后来每见未英白嬉哈赖皮地粘着未琼贞,白琦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带上三分羡慕。他知道在未英白的眼里,世界远比自己的所见要安宁、宽广和美丽。因为是磐石,所以擅长硬拼,在开阔平坦的战地上冲阵是未琼贞最拿手的事,这个又高又白的将军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没花样。就算已知他浑身肌肉结实坚硬无比,白琦有时候还是会把未琼贞想象成一个刚出笼的大白馒头,最简单,最管用,已至极致,叹为观止。莽荒之役未英白阵亡后尸体被祝容军收去,当天晚上未琼贞独自乘马便服空手直入祝容营中向敌将索要弟弟的尸体。敌将问:“将军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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