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鼓。怎么会忘记了呢?我上一回演奏它,是在哪里?为了谁?
我重新坐回琴凳上,黄色的灯光洒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四下里一片寂静。我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光影疏离,在指尖之中跳跃奔腾。
眼前浮现出duke’的那个大厅,空空荡荡的,台下只坐了一个人。富丽堂皇的大灯将舞台照得金碧辉煌,我侧头去看,隔得那么远,我竟也能看清他。
从不知道自己的视力这样好。
我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曲子上面来,第一个音…第一个音是u,左手呢?左手是来着?
台下已经开始出现窃窃私语的声音。我坐得太久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闭上眼睛,我豁出去地弹响了第一个音,没有错,如水一般的声音从我的手指下流淌出来,像时空隧道一般,瞬间将我拽回到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我欢跳着蹦到他的身上,他身上有那样好闻的露水清香。我黏在他的身上不愿下来,路过的朋友和前台的叔叔都在探头笑我。
那天晚上我软磨硬泡地才借出duke’的钥匙,我像一只兔子一样地蹦上台,那台琴上有着ey漂亮的标志,我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转头冲他笑一笑。
那天晚上,也是这个旋律,也是这首叙四的琴音,从我的指尖下倾泻而出。
我忍不住侧头向观众席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的,我看不清楚,也找不到他。
他已经走了。
他再不会回来了。
眼前倏忽一下子就朦胧了起来,手上一大片一大片地犯错误。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练的东西好像都蒸发了,手不是我的手,弹琴的人也不是我了。
这是我有史以来弹得最差的一遍。错断不止,到后面高潮的地方,除了手指跑动再没有其他,声音难听到了极点。所有的和弦都被我用大力砸下去,眼泪顺着我的力道甩下来,落在我紫色礼服的蝴蝶结上。
我心里已经对自己今日的表现失望至极,只想着快些弹完,离开这个丢人的是非之地。
然而偏偏这首曲子好像长得永远都结束不了了一样。
我觉得有水滴顺着脸颊流到我的下巴尖上,悬着,悬着,却总也不落下来。我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泪,总归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最后四个和弦我下了大力气,好像还在心理上,试图弥补一下自己前面弹得一片稀烂。悬在下巴尖上的那滴水珠在最后一个和弦的时候被我甩掉,反射着七彩的光影,不知道飞往何处去了。
我站起来行礼,台下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大家都很礼貌。
我提起裙子,落荒而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后台的下一位选手,主办人,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看过来的眼光里都有着奚落和同情。我擦了一下额角,眼睛却仍旧迷蒙一片。我于是又狠狠揉了揉眼睛。
后面的选手礼节性地跟我说了一句“ d”,我尴尬地笑了一笑。
我急匆匆地去换衣服。这一身礼服穿在身上,令我浑身都不自在。我觉得嗓子堵堵的,胸膛里也堵堵的。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我一口没吃,不但不觉得饿,还觉得阵阵反胃。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进入决赛的,收拾了东西就准备离开,走到后台门口,一位老奶奶追出来,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她颤颤巍巍地将我刚刚给评委席的谱子递给了我。
“,你的肖邦真的好美,”她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到她手掌上密密麻麻的褶皱,“你的叙四一开始,我忽然一下就想起我去世很多年的姐姐,真的,就好像她在跟我说话一样。”
我勉强笑了一笑,说:“谢谢您,可是我叙四后面错得不成样子了。”
她摇摇头,握住我的手,又过了很久才放开。
我没有等结果,将谱子里,我就出了门。汐凰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来。
“小满?弹完了么?怎么样怎么样?”
她的声音那么热切,我忽然一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微微清了清嗓子,我说:“一般,今天弹得真的不太好。”
汐凰“切”了一声。
“得了吧,你是chù_nǚ座,完美型的,说不太好的时候都挺好的。”她见我不答话,这才稍稍认真些,“真的不好?有那么不好?”
“嗯。”向上提了一提,“特别不好。”
“你怎么了啊?不是一向都发挥很稳定的么?怎么会特别不好呢?你想什么了啊?”
这一个问题将我问住了。是了,我想什么了?我在努力忘了他的过程里一不小心把曾经给他弹过的曲子开头也忘记了;我坐到琴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金碧辉煌的duke’和那一夜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我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胡乱跳跃的时候,眼睛却还在瞄着观众席,心里还在指望着,他会在某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