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垂拱殿。
此处是大宋皇帝赵祯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大臣们单独面圣或议政亦是在此。
此时此刻,两府多位宰相聚集垂拱殿,目光不约而同被殿中的一块石碑吸引。
小月东边走,此物一出天安。
石板上刻着这样一行字,还有些许云纹装饰,但很粗糙,相信从东京城里随便找个石匠,都能打磨的更为精致。
“此物刚由陕州送来,京西经略判官尹洙上疏献瑞,诸卿以为如何?”
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也属寻常,淡然温和,貌若谦谦文士。
但一身明黄龙袍在身,立即不怒自威,气度非同寻常。即便是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声播四海,令天下臣服敬畏。
他,正是大宋皇帝赵祯。
“祥瑞?”
几位宰相顿时面面相觑,这句话倒是很吉利,可是太直白,阿谀奉承也不至于这般“没羞臊”。而且这块石碑十分粗糙,显然是仓促赶工所制。
虽然大部分时候祥瑞都是人为,但这个人造痕迹太浓重,也忒不用心,如此祥瑞未免荒唐。
且真宗朝祥瑞泛滥的情形犹在眼前,是以几位宰相普遍持保留态度。尤其是得知献瑞之人后,态度就越发隐晦了。
昭文馆大学时章得象率先道:“官家,祥瑞之说还需慎重,毕竟此碑…”
“此碑过于粗糙,难以服众是吗?”不想,皇帝赵祯打断反问。
“呃…”章得象道:“官家,国泰民安,天降祥瑞,锦上添花倒也无妨,不过今岁我大宋……
再有,祥瑞一出,天下少不得有心怀叵测之人效仿投机,有违朝廷务实之道,此时献瑞恐怕……”
言下之意,并不赞成尹洙的献瑞之举,就差直接怀疑其动机了。
“章卿所言不错,尹洙献瑞之举确实仓皇,这祥瑞之物也粗制滥造,如何能服众呢?”
皇帝赵祯一声叹息,仿佛是在赞同章得象,但所有人都听得其中弦外之音。
“晏卿,以为如何?”
赵祯的目光从最后面的范仲淹、韩琦二人身上扫过,见他二人始终沉默,便瞧向集贤殿大学士晏殊。
“官家,尹洙不是鲁莽之人,这么做或有别的原因吧!”
身为大宋宰相之首,晏殊心如明镜,这可不单单是一个祥瑞认定的问题。
就在八月初,范仲淹升任参知政事,韩琦为枢密副使,欧阳修、余靖、王素和蔡襄为谏官,开始推行所谓新政。
朝野反对的声浪不小,甚至两府多位宰相也不赞同,这时候与范仲淹关系密切的尹洙上疏献瑞,难免意味深长。
晏殊本人并未参与新政,态度有所保留,但新政的主力富弼是他的女婿,范仲淹与他亦有师生之谊,可谓关系密切。
两边都不好得罪,说话不得不公允一些。
赵祯淡淡一笑道:“此物确实粗糙,历朝历代也都不乏假借献瑞投机之人,确实不易提倡。
不过诸卿可能有所不知,就在陕州黄河大堤,挖出此碑的地方,弥勒教原本准备了一块更为精致的石碑,上面也刻着一行字。
与此碑极为相似,仅有一字之差——小月东边走,此物一出天下灾。”
在场诸臣心中皆是一震,章得象顿时有些后悔,若是如此,自己刚才显然有些失言了。
赵祯续道:“若是没有祥瑞,就要有谶语了,渭水黄河皆发大水,京西路灾民聚集,人心惶惶,诸卿以为该如何选择?”
“恭贺官家,天降祥瑞,此乃我大宋之福。”参知政事贾昌朝第一个道贺。
如此情形,还能说什么?
诸位相公只得承认并恭贺,朝廷随即下旨,庆贺祥瑞现世,以安百姓之心。
“夏卿,光化军之乱可查清楚了?”
枢密使夏竦当即道:“回官家,如您所料,背后确有弥勒教的身影,南阳一带确有不靖,枢密院已经调集京西路兵马前往平叛。”
“管辖各军兵马,收集军情,调兵平叛乃枢密职责,光化军之乱,枢密院有些掉与轻心了。”
赵祯沉声道:“若非李迪发现弥勒教在潼关、陕州一带以施粥赈济为名蛊惑人心,征集青壮。
尹洙又以祥瑞击破其谶语惑民的不轨之举,只怕南阳,乃至整个京西路都将一片糜烂。
“臣有失察之过,请官家降罪!”夏竦脸色铁青,额上微微冒汗。
京西路已算是中原京畿之地,若让弥勒教有机可趁,流寇泛滥肆掠,后果不堪设想,枢密院的罪过也就大了。
赵祯摆手道:“罢了,听闻商州又有流寇郭邈山造反,小心与光化叛军沆瀣一气,尽快调兵平叛吧!”
“遵旨!”
赵祯叹道:“弥勒教的妖人而今是越发猖狂了,整治刻不容缓。”
晏殊当即道:“政事堂会立即制定对策,与地方州县联手查处弥勒教妖人。”
“尽快!”赵祯叮嘱道:“无论是弥勒教的妖人,还是居心叵测的野心之辈,大都是借灾荒之际,人心不稳,蛊惑人心,兴风作浪。
此番关中与京西路赈灾不及,便可给妖人可趁之机,要吸取教训啊!”
三司使陈执中道:“回官家,这两年因西北战事,关中常平仓供给军粮,多有亏空;奈何又连年灾荒,未能及时补充;偏生黄河决口,道路堵塞,赈灾粮食运送不及。
此事教训深刻,三司与各路转运使将商讨定计,尽快补充各州县常平仓,确保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