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仲与侯亚夫在坡下谈话,舒克道长在洞中独自待了好一阵才走出来,褪下道袍外襟裹着一堆事物,朝着齐德仲行跪拜之礼,也露出了道袍里的东西。
“你这是作甚?”齐德仲侧身避开询问。
舒克头也不抬:“贫道执迷不悟,今日受仙师点拨方见朗朗青天,恳求追侍仙师门下,这些都是贫道拜师束脩之礼。”
齐德仲低头看去,地上一堆零散事物中,除了有几个瓶瓶罐罐装着陈年灵药,最特殊的就是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质如琉璃,圆润中透着流转不息的色彩。
“这是——玄牝妖丹?”齐德仲先是好奇,随即便是不解,心中暗道:“妖物身死,生机尽散,玄牝妖丹不过是神气假合之物,不具实质,理应伴随生机化散与天地之间才对,就算能够存留世间,也非是这般实质珠玉。”
“不敢欺瞒仙师,贫道原身乃金尾鼠,同修贝叶塔是锦毛鼠。”舒克解释道:“我等偶有通灵机缘,在山中相遇结伴修行数十载,好不容易修成人形……”
如同齐德仲猜测那般,舒克跟贝叶塔在山中人世修行多年,相互扶助。但后来两人偶遇行走江湖修行人,因为一株奇花起了争夺。
修行人也未必尽是讲理有礼之辈,有的是仗着几分修为法力仗势欺人,舒克跟贝叶塔皆是鼠妖,一向胆小,其实若论当时修为比对方还高,却被那个修行人逼得落魄逃窜。
贝叶塔事后回想总觉不甘,时常跟舒克提起要报复那个修行人,舒克只得温言劝阻,更奈何他们两妖并不擅长斗法,琢磨出的那门蛰藏气息法术,只是利于平日行走人间。
于是贝叶塔开始演化蛰藏道法,将收敛气息的手段用在外界生灵气机之上,汲取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试图以此提升修为法力。
那时二妖对人世间善恶对错领悟不深,舒克只隐约觉得此法不妥,并没有依循贝叶塔的要求一同习练。贝叶塔一开始也没有强求,但是在体会到汲取生元气机增添法力的滋味后,贝叶塔便一发不可收拾。
太行山中寻常树木qín_shòu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生元气机,看似勃壮成长的林木,真的能够为贝叶塔所用的寥寥无几。
最后还是贝叶塔下山进入人世时发现,孕妇腹中的胎儿、以及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生机滋长最为显著,若是能汲取这些对象的生元绝对能大为补益自身法力。
如此作为,其实已为邪魔,触犯世间法度不说,在修行界中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邪祟。
贝叶塔一开始也没敢明目张胆的下山劫掠婴孩,但连续几次之后,山下乡村风声渐紧,舒克也发现了不对路,趁着贝叶塔在一次行功运法的途中,堵在对方洞府门前质问。
同修二人至此已现嫌隙,舒克不想招惹是非,他身处人世只想安分守己地体验缤纷万象,修为纵然不高,但要过上人间的好日子一点都不难,何必要弄得山下乡村鸡犬不宁呢?
在连番质问与劝阻下,贝叶塔怒不可遏,他认为舒克不陪自己一同习练新法,已经是断绝了同修情谊,如今更无资格质问自己作为,呵斥间,贝叶塔反问舒克,是否还记得当初被修行人欺压狼狈之事?
舒克当然记得,贝叶塔则说自己想去报仇雪恨,如果舒克还有一丝同修情谊,两人就一同前去寻觅仇人报复,在那之后分道扬镳也不迟。
其实贝叶塔当时已经想着如何对付舒克了,只不过自己在行功关头不可轻易动弹,无非靠着伶牙俐齿稳住舒克。
不料舒克根本不打算报仇雪恨,二人同修这么多年,舒克能不明白贝叶塔的所思所想么?就当舒克欲转身退去、施法封印洞府时,贝叶塔当即出手。
只可惜舒克准备更足,早在贝叶塔离开洞府的日子里,变回原身将整片灰岩石坡凿出密密麻麻不可见的微小裂缝,只要小施手段,就可以崩毁山岩、掩埋洞府。
这场短促的斗法中,舒克被同修贝叶塔的法力重伤,但对方被无数崩碎的山岩掩埋,连洞府也毁坏大半。
贝叶塔本来就在行功半途,猛然施法自身也会受伤,他是拼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对舒克出手,在那种情况下掩埋无数山岩之下,照样命数该绝。
而舒克受此一击伤势沉重,不得不变回原身金尾鼠在深山中养伤。
但是没过多久,太行山西麓来了好几位修行人,他们显然是打听到附近乡村孕妇婴孩被害的消息,察觉是有妖魔作祟,搜查一番后前来太行山寻觅妖魔。
舒克自然心惊,纵然为非作歹的不是他自己,可是作为异类,面对有心斩除妖魔的修行人,自己往往百口莫辩,惊惧之下逃命而去。
就此走走停停,慢慢恢复成能变化人身,舒克打算再也不回太行山中那令自己心寒的所在。后来来至帝都玉京城,投身玄一观中作一寻常道人,从此专心于黄白烧炼、烹调炉鼎,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贝叶塔不同,舒克的蛰藏道法在后来的岁月中,习练得近乎本能,他在玄一观的几十年中,不仅仅是有修为法力的观主、来来往往的帝都供奉看不破,甚至连舒克此人的存在,也变得模糊浅薄,好似这个人已经融入了玄一观的景致当中,即便人间帝业更替、天王教恢弘开国,都没能让舒克的行藏暴露。
如果不是当初在齐德仲宅院外一时驻足,让宅院主人忽生感应,恐怕两人也会就此擦肩而过、浑然不觉。
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