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德三年元月初七, 二十七月丧期已满,满朝上下皆释服从吉。
皇帝诏:新年伊始, 呈瑞吉祥。元宵佳节,歇朝一日, 不设宵禁, 东西两街设十里花灯, 与民同乐。
正月十五, 圆月高悬。莫府里外张灯结彩, 莫老太太让人抬了一篓子铜钱,撒给一众孩童,讨些口彩。丫头小厮们在院里放炮仗、烟火, 寒冷冬夜里,满城震耳鞭炮声,比得新年那日更是热闹非常。
莫府的长辈也松了口, 允了家里的少爷们带着几位姑娘出门观灯,就是过两月要出阁的莫双,也难得的眼露希冀,期待非常。
莫欢一身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下着桃红马面裙。南燕往倭堕髻上簪上一枝点翠垂流苏大凤钗,连枝又往莫欢细白手腕上套了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大半个时辰,莫欢才堪堪梳妆完毕。
莫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鼓了鼓双颊, 朝连枝和南燕笑道:“不过是出门看个花灯, 我这一身倒比花灯更闪了。”
连枝咧嘴一笑, 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半月前薛氏把她调到莫欢房里, 和南燕都是莫欢跟前一等的丫头。连枝长着个娃娃脸,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着稚气未脱,行事却是万般周全。
原本还心有不甘的南燕,也是自愧不如。有日见屋里没有旁人,南燕颇有些后怕地朝莫欢道:“太太真是心善,我这般蠢笨,也让我留在姑娘身边。”
莫欢知道她是被薛氏的威严吓得不轻,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遂拍了拍南燕的肩膀鼓励道:“笨有笨的章程,机灵有机灵的章程。太太留你下来,自然是有别人当不得的一面。不过既然有比你更厉害的,自然得努力学习上进才是。”
连枝又从妆匣里拿了个双鱼赤金璎珞红宝项圈,替莫欢戴上:“这个是大舅老爷今年刚送来的,姑娘今日就戴这个吧。”
莫欢点了点头,又喊南燕取了十几块银祼子和几吊钱来,塞到连枝手里,笑道:“姐姐今日守着屋子,前头热闹,你也喊几个丫头来一同吃酒说笑,免得无聊。”
按着薛氏的意思,是打算让连枝陪着莫欢出门,只不巧连枝身上来了月事,只好换了南燕上。
连枝倒觉得没甚么,南燕却是欣喜非常。听府里的下人讲,因着前两年国丧,年节里都不敢大肆热闹,如今除服,圣上有旨,东西两街的花灯是前所未有的好看。
连枝笑着接过,又趁着没人的时候万般叮嘱南燕道:“莫顾着自己玩耍,把姑娘丢掉一旁。年前太太饶了你,可再没有下次了。”
南燕惶恐地点了点头,连声应是。连枝是太太给的,年纪又比她大,行事也比她老道,南燕自然不敢居上,自打连枝来后,倒事事听她的多一些。
等在荣禧堂那里用过了晚膳,莫老太太又喊了几个大的多番叮嘱,小心照顾几位妹妹,又让冯妈妈敲打几位贴身丫头,莫自己看花了眼,把姑娘舍到一旁。
要上马车时,锐哥儿抱着莫士钊的脖子不撒手,嚷着直说自己也要去。薛氏不同意,他年纪小,万一孩子玩迷了,被拐子趁乱抱走可不好。今日应了莫欢出门,薛氏尚且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再添一个锐哥儿,她今天晚上恐怕要不得安生了。
最后还是莫征发话,他带着锐哥儿也随着去,多少比几个半大孩子好一些。
莫老太太也觉得好,薛氏才松了口。叮嘱丈夫早些回来,明日他还要随安亲王下江南办差事,万不能累着了。
等到了西街,只见主街绵延数十里,两边皆悬挂各式花灯,耍杂技的,捏泥人的,耍猴的……一路宝马雕车,来来往往,暗香盈盈,有平民布衣,有绫罗绸缎富贵人家公子小姐,热闹非常。
马车里,南燕伸手替莫欢理了理大红对襟羽锻斗篷,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掐丝珐琅海棠式手炉,才扶着莫欢下了车。
薛嘉仁见莫欢下了车,连忙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个精巧的莲花灯,引得莫凤莫双一边低声轻笑,一边朝莫欢挤眉弄眼。
莫欢不觉得如何,薛嘉仁倒先红了脸。连忙调头去寻姑父,把另外一盏兔子灯递给锐哥儿,惹得小孩子一阵欢喜。
莫欢把手里的花灯递给南燕拿着,自己的心思倒全在两边景致上面。十年闺阁,她的天地不过方寸。这些在前世的平常景,如今却让她眼花缭乱,兴奋非常。
两边各式花灯,莫欢不得不暗叹工匠手艺精巧。便是掌心大小的,也能万般花样,唯妙唯俏。
莫士铭和莫士钧一下车就跑得没影,莫征连忙让莫士钟带人去寻回来,唯恐出了什么乱子。
莫士铮依旧不苟言笑,跟在几个妹妹身旁,不敢错眼。偶尔看两眼花灯,心里默念着四书五经,今年秋闱,不敢松懈半刻。
莫士钊担心父亲累着,抱着锐哥儿逗他,锐哥儿目不暇接,在莫士钊怀了转来转去,看着哪个都觉得万般新鲜。
薛嘉仁满门心思都扑在莫欢身上,见莫欢哪里多看了两眼,转头就吩咐小厮买了。
莫凤自然瞧见了,用胳膊撞了撞莫欢,揶揄道:“你家表哥莫不是要把整条街搬回去”
莫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转身扯了扯薛嘉仁的袖子,让他莫要再买了,没得浪费钱。
莫欢半张小脸掩在鹅黄面纱后,只露出一双娇俏的杏眼,额间胭脂红痣被灯影眩晕下更显魅艳精致。看得薛嘉仁心头一阵微荡,少年双颊烧红,挠了挠头,带着一股痴样:“没事,给妹妹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