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弘身上劲气鼓荡,袍袖兜起罡风,枪势变换之间,带起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啸,好似魔鬼嘶鸣。攻势连绵犹如大江长河,又犹如高空爆瀑一般,澎湃而厚重,只要让他抓住一个机会,随时都可以实施致命一击。
八极枪原本就刚猛暴烈,讲究“动如绷弓,发若炸雷”,雷弘变换枪势,犹如不断积蓄的大河巨浪,将威力推至最高,然后便是大河溃堤,滔天河水形成洪流,将眼前的敌人碾压成齑粉。
然而库玛尔的瑜伽功跟国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了解身体,操纵身体,掌控身体,最后掌控心灵力量,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库玛尔身体和意识想契合,心神不动不摇,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不断欺近,如果说雷弘的枪势犹如汪洋大海的话,那库玛尔的攻击便犹如深海游龙。
虽然在拳脚对轰中往往要躲避雷弘的长枪而退后,却没有人认为他是处于下风。
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大家都懂,库玛尔能以空手对阵兵器长枪,在雷弘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中,还能一次次的突入枪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并毫不示弱的以攻对攻,能做到这些的,在场不会超过五人。
唐泽握着妻子温暖的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时的低声说着话,语气显得很是平静,甚至还抽空给妻子将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论剑崖上那激烈的打斗跟下方的平静鲜明的区隔开来,犹如两个世界。
“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会过怎样的生活,同样,一个人的拳意也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你可以从他们招式,运劲习惯,甚至是对敌时的体态步伐,知道他们的性格,你能够看出他们是激进的还是保守的,是容易冲动的还是沉稳的。从武功去了解一个人,是一项极其复杂的计算。”
妻子清清浅浅的笑着:“哦?你又看出什么了吗?”
唐泽笑了笑,道:“他们都是非常谨慎的人。”
妻子笑声大了起来:“咯咯咯咯白痴。”唐泽只好跟着笑。
论剑崖上,激烈昂扬的战斗还在继续,雷弘的右胸被一掌轰中,鲜血从口中渗出,滴滴飞洒。库玛尔的腰上、肩上、甚至是额角都被长枪扫中,他却毫无所觉的沉默迎上。
两人的气势还在不断攀升,力量竟也变得越来越强!那磅礴的压力令得所有人都是震惊失神。
两人是宗师,武艺高绝,走的又同样是刚猛的路子,经过这短暂的交手,对自己的对手都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要等对方主动露出大的破绽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了。
雷弘再不犹豫,陡然间开口长啸,那声音沛然浑厚,却又温淳平和,声音之大几欲穿云裂石,徒然后退数步,漫天枪影收束,身形向后微仰,犹如一张绷紧了的长弓,蓄势待发!
而同一时刻,库玛尔也是吐气开声,这声音犹如神佛梵音,清越高亢,直冲云天,他原本圆如皮球的小腹在这一刻急速缩一股犹如箭矢般的气流脱口而出,要洞穿眼前的一切!
这一瞬间,他们各自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巅峰,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化作两道黑影冲向彼此。满天的光华,在这一刻都仿佛要向论剑崖聚拢过来。
看到这里,众人都知道决胜时刻来临了,都清楚的明白,这一战过后,他们二人若都还活着,必定会名震全球。
一时之间,整个绝顶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就好像是集体失声了一样。
可是,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到来,因为论剑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第三个人一个清瘦中年道士。
镇岳道长,傅灵台。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不过很显然,他闯入了两人的交战中心,接下了两人的合力一击,强行终止了这场比试。
武功高上一点,就高到没边,决不是说说而已,傅灵台此刻用实际行动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只是相差了一个境界,便是天与地的差距。
傅灵台道:“华山论剑,比的是剑,论的是道,八百年来,还未曾死过一人,这第一个,不该是你们下去,其他人也不必再比。”
那论剑崖上,傅灵台迎风直立,站在一块比他高出了一倍还不止的巨大石碑旁,“华山论剑”四个大字矫若游龙,笔锋转折之间,几乎要腾空而去。
他甩了甩宽大的袖袍,背负双手,不理会犹自惊愕的一众武者,望着下方的唐泽道:“唐兄,你请上来吧。”
对于傅灵台的出手,唐泽丝毫都不感到意外,华山论剑不得杀戮,这是八百年来的规矩,也是每一代镇岳道长的职责。但这一刻,唐泽知道,今天过后,这条规矩便不再有了。
唐泽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剑递给妻子,缓步向着论剑崖走去。
他是会使剑的,但兵器在这种层次的对决里,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之所以还带着,那是因为那柄剑,是父亲唐山留给他的。
“六年前,我踏上山巅,武道一途便再也没有了我的道路,今日又遇到同行之人,不甚欢喜,快哉!快哉!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压抑的太久了,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随着唐泽的笑声,傅灵台徒然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逐渐拔高,响彻云霄,无穷无尽地威势开始从他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
随和、平静、安宁、平凡,这些词语突然之间跟他再没有了半点干系,甚至仿佛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一般。
唐泽的笑声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