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大厅尽头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甘罗缓步走了下来,他一边低头看着楼梯,一边把金色的头发捋到了一起,束在了脑后,又抬起手抚平了衣服上的皱着,最后悠然自得地坐在了兰斯特面前。
他向老板挥了挥手,轻喊了一声:“老板,咖啡两杯,来几条面包!”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兰斯特撩开额头的黑发,露出了疲累的双眼,显然,在如此强压之下,他昨晚也没有睡好。一个魔导师在后面窥探的感觉,并不好受,况且现在暴风雪已经停了,或许下一刻,那个家伙就会从某个地方扑出来。他有些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线说:“而且,格林那个混蛋和强盗那方也有勾结,就是说,他和那个魔导师也是有背后交易的,我们留在这里多一刻钟,都会变得非常危险。”
“暴风雪还会继续吗?”甘罗向走来的老板点了点头,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放下了两杯冒着白雾的咖啡,又从旁边的柜面上取下了纸袋装着的长条面包,放在了甘罗面前,露出了一个油腻的笑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能会,”兰斯特瞟着老板走远了,才开口说话,他掐断一截面包,随意地放在嘴里吃着,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我们首先把红披风那些家伙逼入了绝境,昨天凌晨那场大火,简直是无比挑衅的邀战书啊!”
“在城里,他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围堵我们?”甘罗无所谓地笑了,内心却无比地沉重,是的,他无法判断格林究竟会不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个家伙如果发起疯拉着整个守备军围杀自己这三个人,那么事态将是绝望的。不过这样做的话,这个城里的每一个守备军,也会遭受到灭顶之灾。他昨晚都没有强行留下自己,那么回到城里——
他会丧心病狂到,做这种事情吗?
“你不了解他,格林当时或许在犹豫不决,但是,当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会有某些线索,让他想定决心的。”兰斯特在衣袋里抽出一册小本,甩在桌面上。
“你是说,他发现了我们掌握了他勾结强盗的证据?”甘罗说。
兰斯特冷笑一声,他断然地说:“当时我们把主楼烧了,就是做一个死无对证,让他无法进去搜寻这些东西。但换个角度想,他难道就不会认为我们就是找到了,才会烧掉主楼吗?如果我们问心无愧,那么留下主楼的证据,不会更好吗?”
“的确,他也应该明白的。”甘罗点头,他的脸色沉寂得犹如沼泽的深潭。当时的情况,烧掉主楼只不过在兰斯特的一念之间,自己当时完全累坏了,所有并没有去思考那么多。可这个兰斯特竟然在背后算计了这么多东西。原来这个退役多年的佣兵,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兰斯特随手翻着本子,指尖轻轻掠过泛黄纸张上的数字和名目,轻描淡述地说:“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你说他随便用一种罪名在这里扣下我和你,旅馆的老板会来帮我们吗?那些偶尔出现在大街上的行人,会多看我们一眼么?”
“当然不会,”甘罗的目光望向远处吧台打瞌睡的老板,两人对视着笑了笑,笑容里全然是滑稽,甘罗低下了头,说:“如果我是老板,一定会喜闻乐见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样死气沉沉的冬天里,最解闷的,就是这样的闹剧了吧。”
“当然,我们被抓走了,他就收不到旅费了。”甘罗嗤笑一声,他拿着调羹在咖啡上搅动着,棕色的咖啡泛着白雾飘起,迷住了甘罗的眼。短短一瞬之间,他似乎分神了,想起来梦里发生的事情,好像也是水雾,瀑布?
那个高大的身影——坤恩。
甘罗轻叹一声,零碎的梦,此刻只剩下尖锐的几个画面,却更加深刻了。
自从,不知道是从多久以前,自己就没有做梦了。
兰斯特看着甘罗拧紧了眉头,以为他是在沉思接下来的行动,所有伸手默默地收起本子,犹豫了一会,刚想组织语言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楼梯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莉莉抱着包袱蹬蹬蹬跑了下来,矫健的身影完全不想一个顶着魔法师头衔的少女,她喘着粗气地在桌前停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包袱,浑身忍不住地在颤抖,大大的碧色眼眸都快要溢出泪水了,大冬天的,她光滑的额上居然是冷汗淋漓。
“这是你的咖啡。”甘罗拖着下巴,用手指指着冒烟的杯子,稳稳地看着莉莉那双慌张的碧绿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先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莉莉看着甘罗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慌张瞬间舒缓了许多,她轻轻呼吸一口气,伸手把包袱放下,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呼出了两三口白气,苍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说吧。”
莉莉颤抖的双手捏着圆桌的边缘,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
“——埃文森来了。”
“谁?!”兰斯特黑色的瞳孔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莉莉似乎是不想说出他的名字,但——
“水之魔导师——埃文森。”
“你昨天说的那个魔导师?!”兰斯特睁大了眼睛,他望向甘罗,发现他的眼中同样露出了惊讶,在惊讶的深处,还带着一丝丝的恐惧。
原来这个家伙也会感到害怕。兰斯特咬着牙,如果是平时他遇上了甘罗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