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难为的事?”
徐砚换了身宝蓝色的直缀,腰间挂着块雕竹子的翠玉,撩了袍摆往屋里一坐,俊雅清贵。
初宁已经打好腹稿,闻言将杯子放下,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回道:“徐三叔,是想和您说关于我的亲事。”
她突然提到亲事,徐砚心惊,深邃的眼眸凝视她。
为什么会现在提起?
他免不得想到徐立轩,难道是侄儿已经对她说了什么。他才刚刚净过手的,又感觉到手心黏腻一片,拢在袖中,慢慢握成拳。
他笑了笑,声音仍旧七平八稳:“怎么了,难不成我们卿卿已经有倾慕的人?”
初宁正盯着自己的脚尖,听到这话将头摇成波浪鼓:“不、不是的!”她激动到站起来,因为激动,声音拔高,有些尖,“我不想嫁人!”
“徐三叔,我不想嫁人!”
徐砚错愕,还没再细想她的话,小姑娘已经冲到他跟前,直接就跪倒:“我不要嫁人,我害怕!我害怕遇上陈夫人那样的婆母,徐三叔,不要让我嫁人好不好,我......我自己赚银子,自己养自己!”
初宁说着双手去揪住他的袍子,抓出深深的几道皱褶来。
她垂着头,双肩垮着,身子轻轻发颤。
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忐忑害怕。
徐砚心头被她那句我害怕狠狠扎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陈家的事退亲就过去了,结果今天小姑娘和他说害怕,甚至害怕到说不要嫁人。
“卿卿......”徐砚心惊又心疼,伸手要去把她拉起来。结果她就扒住他的袍子不放,额头贴在他膝盖上,“徐三叔,我不要嫁人......”
已经带了哭腔。
她是真的抗拒又害怕。不管是陈夫人看她的眼神,还是任氏任夫人的目光,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来都如一根针扎在身上,就她血肉骨缝间游走。
拔除不去!
“卿卿,先起来,地上凉。”徐砚弯腰去架她胳膊,她在拼命摇头,“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竟然是首回向他撒泼。
她哀哀地想。即便徐三叔觉得自己不知好歹,觉得自己像块狗皮膏药,他不应下,她就不起来。
这么想着,泪盈于睫。
下刻她却发现自己被人硬生生给拉了起来,搭在腰间的胳膊十分有力度,不容她反抗。
她在惊惶中抬头,发现徐三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她像只小鸡一样被他提起来。靠在他身前,似依偎似被圈在他怀里。
“卿卿,你若不想嫁人,不嫁又如何......我总能养得起你的。”
他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听着有些压抑。
初宁泪眼婆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出神看他,那样子带着几分傻气。
徐砚圈着她纤细的腰,眸光晦暗,情绪汹涌。
她说不想嫁人,有那么一瞬,他居然是高兴,还十分自私地应下她荒谬的要求。甚至对伤害过她的陈夫人和任家人都少了些怨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那么一个心思阴暗的人。
他喜爱她,喜欢到可以不择手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徐砚再也压制不住心里住着的那头名为卑劣的凶兽,放任它冲出牢笼,让它凌驾在他所学过的礼义廉耻之上,肆无忌惮!
“卿卿不想嫁便不嫁。”除了我,你也别想嫁别人了!
到底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徐砚没把凌厉的话说出来,圈着她腰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是他不甘的霸道。
初宁终于听清楚他在耳边的话,对自己的自投罗网还毫无所察,反倒鼻子一酸,揪住他的衣襟感激得半晌无言。
徐三叔怎么会答应她这种无理取闹,他要怎么跟爹爹交待?
初宁又喜又忧,眼角被人用指尖轻轻抚过。
她再抬头,是徐砚抿着唇,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水汽,严肃又温柔。
“我会和你爹爹说,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好。”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她全心的信赖与依赖,徐砚对自己更加不齿,可他放不开手了。
初宁倒没真哭出来,眼晴鼻头却红红的。徐砚还是叫绿裳去打水,把她按坐在椅子里,亲自绞帕子给她净脸,细心、宠溺。
初宁其间几回抬头,都看到他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幽深的黑眸里仿佛有什么在跳动,像火一样带着温度,眸光似乎都灼热起来,让她不敢多看。
三叔父为什么这样看她,还是因为自己给添麻烦了吗?
她不安,无意识地咬唇,没看到徐砚把帕子往铜盆里一丢,手指就按在她娇嫩的唇上。
他指尖微微有些粗粝,轻轻抵开她的嘴:“什么时候沾的毛病,不疼吗?”
略带责怪的声音响起,初宁回神。他正弯腰前倾身子看她的唇,脸就与她的贴得十分近,初宁被眼前放大的俊颜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