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成大错?最大的错早已覆水难收……陈氏这些话,谢骁自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不让步,他更不可能让步。陈氏越是阻拦,他想见幼娘的心就越是热切。
陈氏阻他,如果说是因夜深不便,他可以顺从,他愿意远远站上一夜。但陈氏显然是因和王家有婚约在先,不肯让他们再接触,这便他不能接受。没人能知他对她的渴望,那是和心跳共存的yù_wàng,只有流干他最后一滴血,散尽他胸中最后一口气,才能停止对她的爱慕。
那是他和幼娘的事,没有王家,没有第三个人,在他们中间,也不需要其他的声音。
“陈夫人,我对令嫒一见如故,我心坚定远超你所想。”
谢骁的声音有如寒冰,并不十分好听,他也浑不在意:“聘书我已经退回来了,没有官署盖印,便不受雍律保护。以后王家若是对九娘子不敬,甚至再娶个平妻,她也无可奈何。至于以后王家一院子别户、析产、分家,也分不着她半点好处。这样的婚约,王家自是乐意的,你们秦府愿意吗?”
陈氏的眉头皱了起来,太尉耍起无赖,真叫人恨得牙痒痒!她相信谢太尉一定会卡死聘书这一条,三书六礼自也是名正言顺的,但其中少了“以官为媒”,以后若不幸有了撕扯便由得男方作妖,官府不再介入和保护。秦府自然是不怕王家反了去,但连聘书都盖不了印,就显得秦家势薄力微,或叫人闲话不重儿女姻亲,以后谁还会敬重秦家的女儿?
“太尉这样直白说了,就不怕我去御史台告你一状吗?”
谢骁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每日里都要收到十几本,倒是不少这一本。若是圣上知道了,只怕会很欣慰,说不定还会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这说的是实话,谢太尉独身多年,后院走不通“夫人交际”,便是皇后都曾想给他再安排一门亲事。陈氏一时语塞,竟不知他这不管不顾起来,还有什么能劝阻得了?
谢骁还不忘提醒她:“陈夫人,你说我卑鄙也好,说我无耻也罢,你不退婚,王家未必不会退。”
陈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到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是啊,王家比秦家还不如,能扛得住蛮横无礼的谢太尉吗?陈氏想到自己在前面扛着不肯服输,却有可能叫王家在后边拆台,脸色就十分难看。
“谢太尉真叫我刮目相看,这些事原也不光彩,竟叫你说的这般轻松。景语是我女儿,我若执意不肯呢,就是叫她留到老姑娘,也不肯给太尉做妾呢?”
“谁说是做妾?”谢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做妾都不是吗?陈氏又是吃了一惊,高门大户后宅之间常有些不堪之事,谢太尉竟是连这点体面也不肯给秦府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庶女,陈氏也万不会这样糟蹋自己人,秦府还要点脸!
“陈夫人放心,我自会请旨赐婚,给九娘子一个名分。”
陈氏刚想出口斥他休想,便听他毫无预兆丢来一句破天荒之言,惊得被自己呛到了。她咳得有些狼狈,仿佛破罐子破摔和他杠上了:“太尉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我儿景语不过中人之姿,才具平平,哪里当得起一品诰命的凤冠霞帔?”
谢骁听了,眉梢微抬,露出一个令陈氏不安的笑容。
“那也要穿上才知道。”
荒谬,简直荒谬!陈氏看他这着了魔似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涌起荒诞和些许害怕的情绪。她知自己再也拦不得了,谢太尉已经疯得不能和他讲道理了!
倒是谢骁看她脸色不善,主动退了一步,“若是可以,就请陈夫人请她来这前厅一会吧。”
陈氏紧紧抿着唇,可以不可以,除了同意,她还能说什么?
景语浑不知谢骁在前院兴风作浪。她清清爽爽洗了澡,照旧躺在院里拍打着扇子,一睁眼便是星空,闭上眼就有朦胧睡意。瑞姨娘也在一旁,随意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这歌声轻柔温和,叫人听着就心生惬意。
“姨娘,等明年秋天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好吗……”
她闭着眼,心里漫漫想着,她们要去秋山寺,她连地点都想好了。她们要去看半山腰上那片白墙青瓦,看棵棵金黄的银杏树,再看红彤彤的枫叶,红的一片火红,黄的一片金黄,她就带着姨娘坐在山泉水边,天空倒影是蓝的,云是洁白的,红的黄的绿的落叶飘在水面上……
瑞姨娘就轻声笑了,也没有答复她,只哼的曲调越发随性了。
她心头一酸,知道姨娘没有信她的话。
这般夏夜里,门外忽然传来笃笃扣门声。玉萱上去开门,门外竟是李嬷嬷。
这一阵被折腾怕了,瑞姨娘看到李嬷嬷便有些紧张:“李嬷嬷,这么晚了,可是夫人找我们有事?”
李嬷嬷忙笑道:“没什么事,是夫人有几句话要和九娘子说,九娘子跟老奴来一趟吧。”
竟是找她的?景语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谢骁的事,陈氏今早训了一遍晚上还要再训她吗?
“我去去就来,姨娘若是困了就先回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