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皇帝拍手笑道:“你为什么猜的这样准?”
桓玹忖度说道:“我心想宫廷乐师们的水平……不至于是这样的不拘一格,别出心裁。”
皇帝笑得发抖:“你骂人也骂的不拘一格啊。”
底下的那些乐师们,有的被桓玹的话引得也露出笑容,只是不敢笑,一笑就等于承认皇帝的功力拙劣了。
正忍得辛苦,皇帝道:“你们都退下吧。改日朕改好了,再来演练。”
大家这才躬身而退,皇帝示意桓玹吃茶:“你近来懒的很,我不传你,你就不肯进来看我了。”皇帝都自称“朕”,但面对桓玹,却一直都保持着少年相交时候的称呼。
桓玹道:“总是不请而入,会被人非议。”
“你几时怕过非议了?”皇帝将茶盏放下,道:“或者,是佳人有约,脱不开身吧。”
桓玹听到“佳人”两字,眼前浮现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半惶恐半无措地望着自己,他不禁笑了笑,皇帝挑了挑眉:“果然是这样?”
桓玹道:“近来内阁事务繁忙。”
“托辞托辞,”皇帝摆摆手,“上次你叫我不去修地宫,我都答应了,省出的银子也够使的了吧。除了用钱,内阁还有什么事繁忙你?”
桓玹道:“今儿兵部还嚷嚷着要换铠甲了。”
皇帝气的把龙袍掀起来:“你还想要什么?把我的衣裳也省下来给你们换铠甲成不成?”
桓玹笑道:“臣不过只是一说,陛下这把年纪了,怎么脾气还是这样急?”
皇帝瞥着桓玹:“地宫是我答应过皇太后的,为了你们用钱,我被皇太后骂了多久。不见你半声好,现在又来要钱……对了,你只管跟我要钱,自己花钱倒是花的顺手啊。”
桓玹道:“臣怎么花钱了?”
皇帝冷笑了声:“你当我在宫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上次端午节街上的喜饽饽,以及晚上那震惊了大半个长安城的烟花,是谁的手笔?”
桓玹咳嗽了声,没有回答。
皇帝倾身细看他:“怎么,无言以对了呢,还是准备抵赖?”
桓玹道:“不敢抵赖,的确是臣所为。”
皇帝啧啧不已:“看不出来,桓玉山你还是个情种呢,那个郦家的小姑娘到底是何等倾国倾城的女子,把你迷得这样,你不是向来最讨厌烟花那种浮华不实的东西吗?”
桓玹泰然自若道:“是讨厌,但是那孩子喜欢。”
皇帝几乎把嘴里才喝的茶都喷了:“改天朕要传那郦家的姑娘进宫,我亲眼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不世出的绝色,才配得上我们的玉山。”
桓玹又咳嗽了声:“陛下,万万不可,这样会吓坏她的。”
皇帝咬牙切齿:“是啊,是啊,你为了美人一笑,居然动用朕工部的工匠高手,给你做那什么执子之手……你着实能耐啊,以后缺钱了别找我要,自己想想你为美人花了的那些再说。”
“陛下。”桓玹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明帝。
皇帝对上他的眼神,顷刻,才又叹了声,他举手在桓玹肩头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算了,这不过是戏言而已,你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我当然更替你高兴?如果你早跟阿羽成婚,这会儿孩子也都满地跑了……”
桓玹眉峰微蹙。
明帝笑道:“好好好,不说那些了,既然你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那就把婚期定的往前一些,赶紧成亲,生个娃儿让朕看看。”
桓玹脸色放晴,欣然道:“是,谢陛下金口玉言,臣会尽量。”
皇帝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先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急色之人!给朕滚!”
桓玹出宫回府,听着外头车轮碾过水声,想起内阁里周悦跟张莒的谈话。
他的心也像是地上肆意横流的水流一样,不停地变幻各种思绪,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外头有个小人儿的声音叫道:“三叔,三叔!”
桓玹掀起帘子一看,竟然是八纪,被侍从抱在怀里,满面焦急。
***
外头的雨声变得密集。
锦宜突然记起来她叫子邈等在外面,这会儿只怕被雨淋成了落汤鸡,也许还会得病。
“放开我!”才有些羞红的脸复又变白,锦宜用力将头转开,双手推在桓玹胸口。
“担心子邈?”
她停了动作,抬头看他,桓玹道:“放心,已叫人把他领走了。”
许是看出了锦宜的担心,桓玹握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窗户旁边。
那两扇雕花窗本就是虚掩,被他轻轻一推,院中的景致一览无余,依稀可见原先请自己进内的那位中年文士,手里撑着一把伞,领着子邈走到旁边廊下。
锦宜微微松了口气,转身之时,突然又想到,从这窗户看出去,院子里所有情形都逃不过双眼,桓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屋子里的,方才她在外头暴怒殴打子邈,是不是也被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