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为什么要问?”
谢择益道,“恶劣程度,给英国人做十年到终身时长不等的苦役。”
“恩。”似乎还好。
顿了顿,他又说,“但大部分在都活不过前十年。”
她没发表任何看法,想了想,又接着问:“那么第二个案子呢?”
谢择益叹口气。
“你讲。”
“英国人杀了中国人,无论什么原因,很多数时候英国人无罪,因为《五口通商章程》赐予英国人领事审判权,自己人自然偏私自己人;中国人杀了英国人,那么一定是中国人的错,有时地方官员还会托人上门向领事反复赔礼道歉。如果不这样巴结讨好,日积月累,英国领事会就此事向中国政府索要更多不平等利益。”
听着听着,她对于这日所见所闻的种种委屈积压起来,霎时间濒临决堤,眼泪瞬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谢择益站定,盯着她,笑问道,“哭什么?”
她哭得越发放肆:“你不会懂。”
“关于什么。”
她指了指地上,“我们自己的国家。”往外走出去两步,回过头来,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们自己的国家!”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闯进你家抢你的玩具,还被揍得头破血流;你哭着向父母寻求援助,但是他们好像不怎么疼爱你。他们舔着脸,当着你的面低声下气的讨好肇事者,告诉他们自己教子无方,是你错了,还叫你向他们磕头认错。
她一边哭,一边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讥笑。光看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这个故事太过离谱,我都不信。你信不信?”
谢择益揣手站在她身旁安静倾听。
“洋人扇我们一耳光,我们自己的警察也帮着他们打自己人,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为什么?”她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扭头盯着他说:“你们背后有一整个国家在保护你们。而我们背后……什么都没有。”
想到走狗似的中国巡官,想到那位少佐先生,想到可恨至极的“治外法权”;而今天为求个公道,在自己国土上,她竟然要向这昭示中国百年屈辱史的《天津条约》寻求援助。
她恨极。她恨这寸土地上每一国列强,恨委曲求全腐败无能的自己的国家,恨自己没有大开的金手指,没有爆满的查克拉,不能爆衫,更没有天马流星拳可以让她拳打少佐脚踢士官,手撕各种不平等条约,再一脚踏平租界地,叫霸占中国的洋人统统滚回老家去。
她太无能,能做的太少太少,所以此刻也只能站在街边委屈得眼泪鼻涕狂流。
谢择益一直盯着她看。一会儿工夫,她脸上神情瞬息万变,终是没忍住笑了,“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说罢倒不嫌弃她哭的难看,一伸手,动作极其自然的将她散下来的乱发理到耳朵后面。
她哭的正起劲,根本没意识到他动作可疑,“本来就不是。”
谢择益摸出一支烟正要点上,听她这么回答,手头动作顿了顿,点头道,“好好。正好我也不大喜欢她们。”
楚望哭的难看,吸吸鼻子,突然盯着他手头的烟看。
谢择益看懂她这个眼神,将刚点着的烟递给她,眼睁睁看她将烟衔在嘴上;没等她吸上一口,一伸手,又麻溜将烟抽走了。
“好了。”他说,“这东西,多吸无益。”
楚望仍旧盯着那支烟。他根本不理会她,将烟叼在嘴里转身就走。
她泄气的蹲在路边,像个抗争失败的无产阶级工人农民一样垂头丧气。
突然一瓶屈臣氏可口可乐放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来,微微有些讶异的看着谢择益。
谢择益笑道,“喝这个好过吸烟。”
见她仍旧盯着自己看,又说,“只有可乐,上海买不到沙示,想喝也喝不到。”
接着不大优雅的同她一块蹲到她身旁的马路牙子上,替她掀开可乐瓶盖,递给她时,笑着说:“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不等她回答,他接着讲了下去,“在伦敦念中学时,我曾有过一段时间十分困顿。我生于英国长于英国,长到十四岁也不大认为自己是个中国人。中学以后,学校里突然多了许多肤色名字与我相似的人,大部分都是中国来英国求学的留学生。他们大多生的矮小瘦弱、不懂英国规矩、举止也显得不太有教养,故而是我的英国朋友们课间取乐欺负的对象。曾有一次,他们将一位绰号‘looty’的中国学生扔进泥沼地里,并取笑他说:‘知道为什么吗,从前你们打了败仗,我们英国兵去了你们的圆明园,将你们皇帝母亲的爱犬带回了伦敦,献给维多利亚女王,并取名为looty。’”
“父母都是中国人,却长于英国;不论对于英国还是中国,我都没有归属感。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英国人,也不想要成为中国人。但是听到那句话时,不知为什么,我既困惑又愤怒。困惑的是,为什么鸦片战争的结果是维多利亚女王收获一只狗,而不是维多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