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得月楼,秦羽墨忍不住笑出声来,对萧恒竖起大拇指。
“小萧子你可真行!看把那仨鳖孙给气得像只茄子。哈哈哈……”
萧恒不置可否,只问他:“那如意舫去还是不去?”
“去,怎的不去!”
秦羽墨一拍胸口,说要为萧恒招呼最好的歌姬。
此刻正是月上帘梢之时,北昌河中画舫上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秦羽墨带着萧恒上得如意舫,便自有女子来接引。
那女子向二人行上一礼,问道:“不知二位公子要见哪位姑娘?”
“如意姑娘。”秦羽墨答道。
“二位请随我来。”
萧恒在后随着,边自打量。
这如意舫算不得最好的画舫,却装饰得别具一格,全不似其他画舫镶金嵌玉,只持一份素淡典雅之气。
如意舫果然如意,未有得月楼那般波折。
换了鞋,入得雅间,只见其中一几一盏,一帘一炉,帘后一案一琴。
乌木地板锃亮如镜,秦羽墨在几前席地而坐,萧恒挨他坐下。不稍时,帘后缓缓来了一名女子。
“不知客官要听哪一曲?”
“凌仙散。”
萧恒诧异地看了秦羽墨一眼,这家伙看似粗糙,却不料还有些品位。
那凌仙散乃是曲中上品,演奏极难,故而鲜有人能奏出其神韵。
叮……
第一个乐音响起,是双手恰落琴上的声音。
咚……
第二个乐音响起,是右手食指一勾的声音。
但见帘后女子左手一进一退,右手一挑一撩,清脆的乐音便如珠玉落盘,又似潺溪出谷,时而闻万壑松涛,时而见仙鹤起舞,时而观沧海奔流,时而睹千峰翠色……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得有几回闻!如意姑娘的琴艺愈发精湛了。”
末了,秦羽墨立时站起身来如许称赞。
这家伙恐怕根本就不曾听进去,非要装出副痴迷相来,还不知从何搜刮了这文绉绉的话语,也真难为他了。萧恒心道。
“多谢公子。”帘后的女子起身向他行礼。
“不知我秦某可否有幸一睹姑娘真容?”
果真没安好心,萧恒一翻白眼,心下嘀咕。不过,他对这女子的模样也确有几分好奇。
“秦公子,如意从不在外人跟前露面,请恕如意告罪。”
说罢,帘后的女子转身就要离开时萧恒开口道:“曲子是好,不过姑娘弹奏音至变徵时却略有滞涩。”
听到此话,女子的步子一滞,转过身来。
哗啦……
一只玉手将那珠帘揭开。
帘后的女子探出身来,款款行至几前,向二人一福。
“如意见过二位公子。”
待她抬起头来,秦羽墨登时张大了口,神色呆滞,好似失了三魂六魄。饶是萧恒颇有定力,此际也不觉有些失神。
不曾想得风尘之中竟有这般脱俗的女子!
这女子二八年华,着一身月白织锦长裙,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由得一条湛蓝素带约束,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随意插了支白玉梅花簪。又细看时,但见她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似墨画,神如秋水,好一朵出水芙蓉!
她向萧恒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名讳?”
其声音如黄莺出谷,似水如歌,教人听闻,甜至心间。
“叫我萧恒便是。”
“萧公子,方才……”
不待他说完,萧恒开口道:“琴来。”
待女子取琴去了,萧恒赶忙搡搡秦羽墨。这家伙口涎都已流至下颔尚还不知。
“诶,她怎么又回去了?”秦羽墨一脸懵懂地看着萧恒。
萧恒正欲答时,她已取琴回来。
“如意姑娘这是在考校我不成?”说着,萧恒将琴的位置调换一番。
琴的摆放当是宽右窄左,窄头朝左,徽点于其间,琴轸悬空于几案,方才如意姑娘故意将琴反置于几上。
“想必,此琴便是天音榜上位居第八的灵霄九珮,不曾想我萧恒此生竟能有幸一睹。”萧恒轻抚琴漆上的梅花断纹,语气慨然。
此琴长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宽六寸,厚二寸,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分别象征天地。
琴面七弦,一弦七尺二寸,二弦演文武,五弦化五行。七根琴弦上起承露部分,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一对“雁足”,象征七星。
“公子好眼力。”
“坐。”
她也不拘谨,依言坐下。
“小萧子,你这是要……”
萧恒却不理会他,又一一探查了琴腹内的舌穴,音池,韵沼和天地二柱,调音罢了,他闭目轻嘘一口气,双手按在弦上。如意姑娘见得他的这些动作,微露讶色。
待他睁了眼,但见他双手如舞蹈一般,变幻莫测,叫人眼花缭乱。右手抹、挑、勾、剔、打、摘、擘、托、轮、拨、剌、撮、锁、滚、拂。左手也不稍停顿,上、下、进复、退复、吟、猱、罨、撞。
随着他的弹奏,一个个音符好似活了一般在琴面跳起舞来。月亮似也听得心醉,悄悄将头探进窗来,瓣瓣月华洒了一地。红烛悄悄燃着,生怕扰了一个音调。
一曲终了,秦羽墨竟倚在萧恒身上睡着。如意姑娘双目微合,似醉如痴。
劈啪……
久久,却是红烛终熬不住寂寞,爆起个灯花。
如意姑娘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睁开秋水般的眼,恰见萧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白皙的双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