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拿出那物事,却见得是个小巧玲珑的玉坠,那玉坠拇指般大小,状如滴泪,青翠欲滴,细看时其上还镌得两个小字“瑶姝”。萧恒不解那姑娘为何要送给自己这般贵重的东西,觉得还是归还她为好,自己已受其大恩,不能再贪图财物。这般想着,萧恒决意晚上再去洛溪桥一趟,看看还能否遇到容儿姑娘。
见得日头还早,萧恒打定主意先去陪陪母亲。于是他小心地收好玉坠,去里屋拾掇了些用剩的香钱纸火纳入篮中径自出门去了。
拐出五里弄便是南正街,这南正街上希零几个行人,店面也多已打烊,许是都奔西正街去了。南正街尽头正是洛溪镇的南门,萧恒提着篮子自往门外去,却突然听得“滴答滴答”之声,这声音瞬时打破了南正街的静谧。
细看时,城门恰进了二人二骑。那前面的男子一袭白衣,乌簪束发,眉若削成,目似辰星,坐下亦是白马一骑,十足的文士风范,然而他那脸上的伤疤却否定了这个论断。那不知是甚利器所伤,一条疤痕如蜈蚣般自左眉盘到颈间,显是刚形成不久,仍然十分鲜艳,似要滴出血来。其身后的男子一挂皂衫,坐下一骑黑马,腰配铁剑,眉目硬朗。这一黑一白,格外突兀。
“滴答……哒哒……”
马蹄声密而不乱,那二人二骑,越来越近。及到近处,萧恒才发觉那二人二骑,都着了不少风尘,那马虽是神骏异常,步伐却已显得沉重,眼里透着惫态,想是奔波劳苦。
萧恒与那二人二骑擦身而过,也不言语。正待迈足,却听那马蹄声突然停了,回过头来,却见那白衣男子勒住马,攢起眉,正看着自己。
皂衫男子正欲张口时,只听得白衣男子淡淡地道:“走吧。”说着,回过头去,一扯缰绳,马蹄声又再次响起,却似更沉重了几分。
……
……
萧恒出了城门,岔上西南方的小道,不久便见得一片槐林影影幢幢,透不得半点日光,森冷异常。
萧恒径自步入林间,只见得四处散着些坟茔,多是葬着城南的贫民。绕过几座坟茔萧恒走到一抔前,那土包上生几株杂草,立着块木牌,镌得几个清秀的楷字:
恩母安如月
不孝子萧恒立。
萧恒坐在坟前,点上三柱檀香,又烧些纸钱,边自念叨:“娘,你走了快三年了,在下面,你过得怎样?你说,等你走了,就让我去寻我的父亲。可是,娘,他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又找他作甚,想是他早已忘了咱们娘俩……”
“两年后就是国试了,孩儿准备筹些盘缠到锦都去考个功名。想来是不能陪您了,不过您放心,等我取得功名就回来为您迁茔。”
“这只玉簪,就留下来陪您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来埋入坟中。
“娘,我该走了。”
说罢,便起身而去,再不回头。
……
……
夜色如水,却并不清寒,只因今夜注定不眠。
远远便可瞧见那洛溪桥两侧挂着灯笼无数,整座桥似要燃烧起来。那洛水上漂浮着无数灯船,几座画舫上灯火通明,琴鸣鼓瑟,偶还听得女子娇笑声声。
“将军,没想到这乞元节竟是这般热闹。”
“因得夫子来过。”一白衣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不是因为他的俊郎,反是因为他脸上那骇人的伤疤。白衣男子说罢,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人亭”。
只见得那亭子耸在丈许高的昆吾石上,下通南北,八柱相持,伫在桥心。此时亭子八角都挂上了灯笼,将琉璃瓦衬得愈发明亮。登上三人亭,尽收洛溪镇的风景,但见洛溪北岸秋枫似血,南岸霜柳如眉,一水相隔,却似是两片天地。
“为何这北岸不见有柳,南岸不见有枫?”皂衫男子蹙眉不解。
“洛溪有柳柳无枫,
三人成亭月明中。
一点朱砂不得渡,
北枫南柳莫相逢。”
“将军才气不减当年哪!”皂衣男子满脸钦佩。
“不,此诗非我所写,乃是当年徐夫子所吟。”
“夫子……?!”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淡淡看着洛水上的灯船,并不作答。久久,他开口道:“你我又何不似这灯船,不知该飘往何方,亦不知何时便会沉没。”
“将军,那天风谷……”
话未说完,便被白衣男子抬手打断。
“走吧,去放灯船。”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率先走下亭去。
“将军,这……”
……
……
那洛溪桥通体由凤鸣山上所采的血凰石筑成,鲜艳似血,坚固无比。《北山经》载:禇壑峰有凤来鸣,响彻三日,涅槃,其峰皆为赤色。凤鸣山由此得名。当然,《北山经》非是正史,其传是否真实,却不得而知,毕竟,还未有人真正见过凤凰。
洛溪桥若巨龙一般亘在洛水之上,约莫百尺长,可容八骖并驱,然而此时人头攒动,瞬显逼仄。
“王兄,这乞元节好生热闹。”
“李兄有所不知,往年可没这多人。”
“哦,那今年……?”
“你看那些人。”说罢,被称做王兄的人抬头示意。
那李姓男子顺眼望去,只见得一少年生得唇红齿白,扎着冲天辫,身着鲜绿百缎翎罗衣,脚踢明黄玉犀靴,胯下一兽,似豹非豹,似虎非虎,浑身金毛间杂白斑,身侧还有一对肉翅。那少年显是不曾见过这般世面,似个好奇宝宝一般,左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