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司衣向来与宓秀宫并不亲厚,有时来的次数多些也是送时新的料子,自打瘟疫这一个月来,吕司衣倒是给宓秀宫请安的十分频繁。安檀心底腻烦,却又不好不见。于是眉头一蹙应道:“让她进来吧。”
吕司衣照旧进了殿行了大礼:“下官给元妃娘娘请安,元妃娘娘长乐未央。”
安檀看着吕司衣俯身下去,脑中灵光一闪,骤然意识到什么,于是道:“起来吧。眼见着吕司衣日日奔波在宓秀宫与尚衣局之间实在辛苦,本宫于心不忍,如玉,赐坐。”
安檀话说的客套,却是有了几分薄责之意。吕司衣正要站起来的身子又深深俯下去,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卑贱之身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本宫让你坐便坐,何来放肆?”安檀笑意愈发温和,“今日司衣前来所为何事?”
吕司衣方战战兢兢落座,听安檀问话又有起势,但见安檀目光锁在她身上,只得老实坐在凳子上,答道:“下官…下官想着瘟疫的势头刚过去,娘娘宫中必定多有衣物要漂洗烫煮,下官想为娘娘尽尽心。”
安檀了然的应了一声笑道:“难为吕司衣费心了。只是本宫宫中浣洗衣物的宫女不少,冬日里总闲着,眼见开了春儿也该勤快起来了,如意帝姬还小,布料衣物放在浣衣局本宫实在不放心。吕司衣的美意本宫心领了。”
安檀的话说的周全,吕司衣也不便再多话,只得应了是。安檀细细观察吕司衣神情,面上愈发不露颜色,只吩咐道:“如玉,看茶。”
吕司衣闻言愈发如坐针毡,手中不停的绞着帕子,女官的帕子是在上好的细棉上精绣图样,既美观又不至于毫无用处,吕司衣的帕子被绞出一道道痕迹。安檀本就疑心吕司衣有话要说,如今愈加笃定。
安檀这一套赐坐看茶的样子功夫,摆明是想与吕司衣详谈。至于吕司衣想说的话同不同安檀讲,便只看她自己的意思。
安檀并不说话,只是捧着骨瓷绘彩的茶盏静静喝茶。殿中并无声响,只有茶盏轻微叮铃的碰撞之声。吕司衣的表情更添几分犹豫,心中发难却又焦急不已,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吕司衣终于道:“下官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请娘娘示下…”
安檀闻言便知奏效,心中大喜。只是念及宫中女官常年服侍嫔妃,为人最是八面玲珑,不由心中顾忌,唯恐吕氏有所隐瞒。
安檀搁下茶盏,一改往日温和笑意,正色道:“司衣先前踌躇恁久,本宫自然看在眼里,但也知道是要紧的事。司衣既来问本宫,便是知道合宫之中,除了本宫,再无第二人能帮你,可是?”
吕司衣自知没有退路,索性郑重跪下道:“是。此事事关重大,宫中几位娘娘,只有娘娘置身事外,下官无法,只得劳烦娘娘。”
安檀微微蹙眉,心中忐忑,面上不露,只对吕司衣道:“那就看司衣是否对本宫是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是,”吕司衣道:“不知前月下官给娘娘送来的云锦蚕丝被,娘娘可还记得?”
安檀心头一紧道:“自然记得,只是彼时瘟疫当前,本宫便将尚宫局与尚食局三日内送来东西,连同那蚕丝被统统烧掉掩埋,并未使用。”
吕司衣愈发低头答道:“幸而娘娘并未使用,下官怀疑,这云锦蚕丝被正与此次瘟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