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杨添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他如同石化了一般木然的站在船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心窝处又像似有块冰梗在那里。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根本不知道,他从未想过要去面对竟如此惨烈的景象。
太阳西下,傍晚降临,秋风阴冷,一具具枯骨在风中摇曳,四下无人,黑褐色的土地上杂草遍布,在一些大石块上,大块大块的血斑清晰可见,支离破碎的尸骨随地可见,坍塌的房屋静静的趴在此地,那一片片余下血痕的残壁颓瓦仿佛是在宣告着某场暴行。
好安静,杨添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他的心脏仿佛快跳出体外,突然间双膝仿佛像是同绑上了千斤重的巨石一样,让他有些站立不稳,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眼眶中刹那间泪如雨下,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踉踉跄跄沿着舷梯走下了金舟。
“轰!”惊雷倏地炸响,滚滚乌云毫无征兆的出现,顷刻间便攻陷了傍晚的天穹,淅淅沥沥的雨点掉落,风雨挟闪电惊雷而来,给一片死寂的杨村平添了一抹凄凉的色彩。
杨添轻一步重一步的踏在了他从小生活的土地上,他越走越快,泪水和雨水在脸上交融,流进他微张的嘴中,一种苦涩和咸味沿着口腔到喉咙再在他的体内泛开。杨添眼前越来越模糊,他走着走着摔倒了,然后再艰难的爬起来,就这样跌跌跑跑来到了杨村的村口。
“轰!”
一道强大的电光几乎将灰蒙蒙的天空映成了白昼,强光一闪,挂在枪头上的尸骨突然间像是活了一样,显得如此狰狞。杨添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雨越来越大,转眼间由微微小雨变成了狂风暴雨,幕天席地的雨点砸落在杨添的身体上,就像是一块块石头砸在他身上那样啪啪作响,尸骨在风雨中飘摇,雨水在每一句骷髅上冲刷着,却洗不掉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不……不可能……”杨添摇着头萌扇自己的嘴巴,他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是那场噩梦,也不敢且不愿去用手触碰那些尸骨,因为他害怕那种一旦碰到后所传到手中的真实感觉。
这种感觉会告诉他,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杨添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突然想起了沙沙的声音,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正好猜到了隐藏在杂草间的一根手骨,手骨经他一踩,瞬间碎裂,断成了两截,而他的脚还放在这两截骨头的中间,脚下是一些破碎的骨粉,杨添脑中轰然炸响,他再也绷不住眼泪,掩面跪地,把头埋在杂草丛中痛哭起来。
雷声滚滚,闪电如一条条银蛇般在天穹狂舞,暴雨倾盆,世界时暗时亮,满地的断壁残垣和夹杂其间的尸骨在闪电映亮天空时显现,仿佛在向上苍展示他们死前的痛苦,那一具具被铁矛上穿透喉咙的白骨在风中飘摆,杨添跪在他们面前痛苦,巨大的雷声和雨声掩盖了他的哭声,但他脸上的悲痛是任何东西都掩盖不住的。
瓢泼大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杨添哭了不知多久,他颤抖着站起来,一边哭一边走进了杨村内。
他小心翼翼,决不让自己踩到那些尸骨,然而横尸遍地,记忆中的这片与世无争,人们自给自足的乐土如今已成了人间地狱,杂草包围了这里,在破败的瓦砾间,在残破的倒墙间,几乎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骨。电闪雷鸣,偶尔映亮天穹的白光能让这些场景更加清晰的进入杨添的眼眸中,处于昼夜交替,被黑与白两种单调色彩包裹住的杨村因为这一道道闪电而尽显凄美。
三个时辰过去了。
雨势渐渐变小,杨添坐在泥泞地上,他的情绪由惊惧,恐惧,极度悲痛而转化为了平静且无止境的伤悲当中。他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其双目在伤悲情绪的笼罩中变得越发无神,虽停止了哭泣,但眼泪依旧不断从中落下。雨水将他全身浸湿,他无比落拓的坐在被屠杀指尽的杨村当中。
雨水停住了,夜晚早已降临,杨添的身影隐藏在了夜空中,漆黑和死寂包降临这片大地,杨添一手捧着一把泥土,在黑暗中默默垂泪。
天亮了,杨添依旧坐在那,他双眼红肿,已停止了流泪,脸上却泪迹未干。他低头望着脚下,如一块石头一般坐在那里。
无风,无雨,无太阳,这一日是个很安详的阴天。杨添就这样坐着,直至暮霭沉沉,直至坐到了第三日的早上。
天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杨添无声的站起来了,他拔掉杂草,刨开瓦砾,翻开颓枪,将一具具一块块尸骨搬出来。
眼泪再次落下,可他脸上毫无情绪,任由泪水滴淌,尸骨被他小心翼翼的搬在村口,轻轻放置成一堆,杨添来来回回,将看到的尸骨全都捡在了一起,整个杨村被他翻了个遍,杨添把眼之所及的尸骨一根不落的捧至村口,最后他走到了那一排长枪长矛面前,将挂在上面的尸骨一具具取下,也放到了一起。
“爷爷…”杨添在取下了某根长矛下的尸骨,这具尸骨的骨质极为脆弱,且颈柱弯曲,光看其弯曲的程度杨添便能想到,这就是他的爷爷杨明山。
他再次哭了,其捧着骷髅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他走到骨堆面前,将其缓缓放入了其中。
这堆尸骨半径都有五米,高有两米,这些尸骨有大有小,大的是成年人,小的则是孩童。可以说杨村所有的活人,如今都在这里。
杨添走这剩下个秃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