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搂住了奶的脖子。
之前奶和舅舅说的事,她听到了,心里约莫明白了。
这是要自然灾害了?
她不记得在1971年这个时候本国会有大规模的自然灾害,她想,或者这是区域性的吧,并不是殃及全国的。只要不是殃及全国的,情况就不至于那么严重。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年月,消息闭塞,地方官员也许会隐瞒上报,具体那一年在某个县甚至某个省,曾经发生过什么,谁又能知道?
她用手轻轻碰了碰奶的脸,想了想,又爬起来亲了下她的脸颊。
“奶……”她低声唤了句。
顾老太被最宠爱的小孙女这么一叫,倒是从那遐思中醒过来,她低下头,便见蜜芽儿正用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还那么小,才一岁多,不过却好像已经懂事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稚气的关切。
顾老太原本的坏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搂住蜜芽儿,轻轻笑了下。
“别怕,没事,你奶经的事多了去了,这不算啥,再说咱有钱,你伯,你爹,你舅,他们都是能干的人儿,一定给咱蜜芽儿运来粮食,把咱蜜芽儿照样吃得胖胖的!”
顾老太就这么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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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家的几个儿郎自然是没回来,顾家几个媳妇更加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发生大事了,可是她们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喂着孩子。
几个孩子开始的时候还纳闷怎么爹不回来吃饭了,可后来看看奶,看看娘和其他伯母婶婶的,也就不言语了,低下头乖乖吃饭。
顾老太在饭桌上对着那碗玉米面粥,开口说:“明天,多加几瓢水,少放半碗玉米面。做窝窝头的时候,也多加点高粱面,少放点玉米面。”
玉米面不是精细粮,可却是粗粮中的好东西,这个在老农民眼里也是好东西,一般人吃不起,就是高粱面。再穷一点的,高粱面也不太能吃得起,就吃红薯干了。
别看鲜红薯煮熟了好吃,可是那玩意儿切成片,放到屋顶上晒成干再磨成面,味道就不好了,剌嗓子,咽起来都费劲。
可再费劲,那也是粮食,能吃,能挡饿。
顾老太又发话了:“咱屋后头那片自留地,种的红薯是吧,眼看着也快收了。等收了后,不用种别的,再种红薯!”
红薯这个虽然不好吃,可比起其它粮食有个好处,那就是产量大,个头大。
“好,娘,等那红薯收了,就再种红薯。”陈秀云多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这么应话。
当晚大家继续吃饭,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童韵回到自己屋中,抱着蜜芽儿在炕上,先哄蜜芽儿睡着了,她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月光在那里发呆。
自打嫁过来后,这炕头上还是第一次没有顾建国。
她有些不习惯。
再想想今天饭桌上婆婆那凝重的神情,她预感到,那什么三倍产量,怕真是出问题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顾老太早早地起来了,家里几个媳妇忙乎着在厨房做饭,压水提水,再喂鸡洗衣服,她也不干什么,就独自在正屋里踱步,皱着眉头,还时不时闭着眼想想,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到了晌午时候,简单地吃过晌午饭,她看看外天的太阳头,这才吩咐陈秀云:“你去,把胜利叫过来。”
陈秀云正洗碗呢,听到这话,连忙把活交给了冯菊花,之后擦擦手,慌忙去叫陈胜利了。
陈胜利还没吃饱饭,见陈秀云来叫,便吸溜喝下一口粥说:“行,等会,吃了饭就过去。来来来,姐,你坐下一起吃口。”
陈秀云叹了口气:“胜利哪,我看你别吃了,还是赶紧去我家,看看我娘咋说吧。”
陈胜利疑惑,端着碗的手停在那里了:“咋啦姐?”
陈秀云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看娘那脸色,不对劲,怕是有大事。”
陈胜利一听,顿在那里片刻,忽然脸色一变,扔下饭碗就往外冲:“走。”
陈秀云想追上,结果转眼不见人影了:“这?”
陈胜利媳妇笑着说:“他就这性子,一听说是大队里的事,连饭都顾不上吃,秀云姐你坐,来,吃一口吧,趁着热乎。”
陈秀云哪有心思吃,连忙告别了陈胜利媳妇,自己也跑回家去了。
而这陈胜利,来到了顾老太屋中,见了顾老太后,却见顾老太二话没说,就把那瘪着的麦穗放他跟前了。
“自己看吧。”
陈胜利拿起那麦穗,揉了揉,看了看,搓了搓,又看了看,看到最后,脸变白了,嘴唇便抖了,手也在哆嗦。
“婶,这是咱们地里今年的新麦穗?”
顾老太没吭声,她知道陈胜利还没放弃希望,多此一问,这么青的麦穗,还能是往年的?不是他们地里种出来的,还能是她顾老太变出来的?
陈胜利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之后突然转身,往外跑去。
他不信,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他要去地里看看,看看那么大的麦穗头,真就长出这玩意儿!
出去街面上,人们刚吃过晌午饭,有人在遛弯儿闲扯,也有的去打水,去村边石磨子上磨面,他们看到陈胜利匆忙的身影,都笑着打招呼:“胜利哪,忙啥呢?”
老人们满是褶子的脸上神采奕奕,笑容里充满着希望,那是在太阳和土地中煎熬了一辈子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