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系统做修补,如果顺利,开学就能如常开展项目三期。你说,这样可不可以?”
迎璟像个兴奋的孩子,在遭遇打击、变故、嘲笑之后,自我调节,带着原来那个活力的自己来见初宁。
他不再给她添麻烦,而是学会了解决问题。
他长大了,他捧着满手的自制糖果,或许味道不够甜,但全是他的努力。
然而,长时间的安静,消磨了这份热情。
迎璟的眼神,慢慢变得不确定和担心。
初宁的看着他,语气和面色一样平淡,她说:
“到此为止。”
迎璟懵了,“什么?”
“我说,到此为止。”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陡然冷冽。
初宁闭眼,按了按眉心,“字面意思。”
许久,迎璟刺破沉默,问:“你要放弃吗?”
极度的安静之下,能够细腻地分辨出每一声呼吸。
初宁听出了他在发颤。
“我问你!是不是要放弃!”迎璟猛地站起,双手按着桌面,愤怒无法压制。
初宁被这一声呵斥,弄得太阳穴胀痛。
迎璟已经完全失控,他愤言:“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凭什么?”像是听到世上最大的冷笑话,初宁目光如刺,“凭我出了钱,却没有得到预想的回报。”
“钱钱钱,又是钱。”迎璟已经理智全无,“你为什么这么俗!你跟所有人一样!”
初宁也来了火,冷笑一声,“对,我就是俗人,我就是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怎么,你现在才看清?”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迎璟觉得难过的要死掉了,他左看右看,视线无法对焦,最后落回初宁身上,全变成了怨憎痴恨,“我以为你不一样,我以为你不一样的。”
“我哪里不一样?嗯?”
“你玩弄别人的梦想、糟蹋别人的认真。”
初宁腾的一下站起,太急了,只觉得心口血全往脑上涌。
她逼视迎璟,她眼眶因此通红,“对,我是玩弄了你,这本身就是一个冲动的错误,我他妈的被飞机失联搞残了脑袋,才脑子发热跟你做项目。我不顾公司人的反对,不顾副总的冷眼,我一意孤行,我像个傻子一样,我跟他们讲希望、讲情怀,我里外不是人,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前一片模糊。
初宁抬手胡乱一抹,手背上全是泪。
她啜泣呜咽,“我凭什么要受这份气,我凭什么还要被你骂!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不行!你不准!你不能!!”
她歇斯底里,连日来的委屈在身体里藏着、憋着、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初宁没有这么示弱过。
她一向潇洒、独立、用自己的方式、虽然艰难,但尚算清醒地存活于这个肉弱强食的食物链里。她本可以片叶不沾身,却偏偏遇到了这个克星。
此刻的初宁,哭得像个孩子。
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她越活越倒退,毫无章法地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节奏。
“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初宁不断重复这四个字,像个被人欺负得死死的小姑娘。
这间屋子,冷得叫人发抖。
迎璟偏过头,眼睫一动,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
人在世间浮沉,难逃人情世事的淬火。
不管年龄、身份、男女,不论强大与否。
哪有什么不朽金身,你要成长,就没有任何谈条件的余地。
初宁脆弱的一面揉进迎璟的眼睛里。
他心都要碎了。
“别哭。”他走过去,哑着声音说。
初宁挡开他伸来的手,倔强地逞能:“你走。”
迎璟却一把将她抱住。
两手臂像铁圈,把她死死地困在怀里。
初宁越挣,他越用力。
最后她张嘴往他手背上狠狠地咬,眼泪无声地流,像受伤的小兽,拼死了劲,绝不松口。
迎璟面不改色,生生忍着。
他声音沙哑,热热的呼吸扫在初宁的皮肤上,像冬去春来,从南方吹来的第一阵暖风。
“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很喜欢,是一位日报的主编在北大毕业典礼上说的。”
初宁咬着,牙齿像锋利的刃,眼泪湿糊一片。
“她问,这个世界你们最怕什么?”迎璟鼻音重,却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最怕的,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
他声音好听,沉沉的像大提琴上的音符。
每一个字,都钻进了初宁的耳里。
她渐渐松了口,又一波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