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搭在讲俗台下的临时木板房,外观平平, 里面为了凸显这些歌舞大娘子的身份, 四处都张挂着富丽厚实的羊毛剪绒提花壁毯,上面则绘着莲花藻井, 里面的用品也都是贵重之物。
秦嫣拉下一块提花绒毯,手腕飞转将其平平转成一片, 向着矮脚兜头盖去。如果在空地上以蛮力与矮脚相争, 秦嫣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如果利用身边的地形地势,与其游斗, 秦嫣则一向占有上风。
矮脚此刻并没有认出她来。
因她平日里在扎合谷时,长清哥哥生怕她长得漂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都会让她小心地用油泥、污垢、乱发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掩藏着。此刻她干干净净的模样, 矮脚他们这种“刀奴”并不曾见到过,加之布条裹住,矮脚无法辨认出来。
面目虽则无法认出来, 但是,她和矮脚毕竟都是多年同受着星芒教的特殊训练,身法眼步是能够一眼便认得出来的。
秦嫣为了保护自己,把矮脚的眼睛蒙了起来之后, 才大展手脚,将矮脚一顿捶打。同时注意方向,将他慢慢地推向了小梳妆屋的门口。
矮脚本来也并不比她弱多少,况且力气要比她大得多,一开始只是觉得是个美貌的小姑娘,想着是没有什么用的。谁知道对方居然颇有几分力气。当下一阵暴力爆发,一片灰尘飞扬中,那细密编织的厚实剪绒挂毯,竟然被他的蛮力深深撕成两片。
他充血的眼睛再次出现在秦嫣的面前。
秦嫣见他刚从绒毯底下出来,尚不能分清东南西北。迅速抄起胡凳,向他当头砸去。胡凳在矮脚的头上破裂,一道血线从他额头上挂下来。矮脚咆哮一声,冲过来压她。
秦嫣将计就计,假作奔逃,一步跨到了小梳妆屋门外。
矮脚力量虽然大,灵巧性到底不如她。眼看她逃出去,也一步跨出屋子,秦嫣立即从他身边擦身返入梳妆小屋。将昏迷不醒的丝蕊从床上一把拖下来,把那小木床举起来顶在门口。自己拼命堵住门。
“砰砰砰”她听到矮脚疯了一般砸着门,小木板房在他巨大力量的击打下,摇摇欲坠,发出令人担忧的吱嘎声。
秦嫣咬牙顶住门口,心想,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信矮脚能砸多久。
果然,矮脚砸了十来下便不砸了。秦嫣把那张小床榻的角度顶得稳一些,以防止矮脚再度破门而入。她心中想,矮脚如此行径,估计讲俗台周围也有人看到了,应该会去汇报给附近巡逻的守城将士们。
喘息稍定,她走到丝蕊身边,摸了摸她身上,xiè_yī只是破了手脚外沿处,她来得及时,丝蕊并没有吃亏。秦嫣松了一口气,靠着木墙上,觉得浑身都紧张出了酸痛。
她摸着自己脸上遮着的布条,暗自梳理一下如今的局面。矮脚在外面,如果,矮脚被敦煌守军捉住了,要她一起去查问,自己该如何说话?
她正在将丝蕊照顾着找个平整的地方,让她休息一下,等她醒来。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惨叫:“杀人啦!杀人啦!!”秦嫣怔忡了:一波未平,又是一波,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将木门贸然打开,将耳朵贴在木板上。
她分明听到有铁器切入皮肉的声音……还有无数踩踏声……女人和孩子们的惨叫声……
她惊住了,她本以为,将矮脚赶出木屋,此处的事情就结束了。可是有扎合谷刀奴出没之处,怎能没有血腥?
尤其是矮脚这种,被星芒教义腐蚀得无比残酷之人!
梳妆小板屋的前面不过两三丈远,便是香积寺讲俗台下的观众席。
猛然,一声响亮粗哑而蹩脚的汉语出现在她的耳畔:“星芒永垂,以血洗魂!”
不!
秦嫣顿时心中冰凉:这是,这是星芒圣教的刀奴在大开杀戒!
将刀芒对准无辜民众,大肆杀戮的行为,被星芒教称为“恐洗”。以恐怖血腥的行为,清洗人间。
长清哥哥曾经让她发过誓,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去执行“恐洗”的任务,哪怕自尽也不能去做!
不参与恐洗,不把刀口对准无辜者,这是长清哥哥给她定的一个底线。
矮脚的任务是“恐洗”?
她双手在木床上握得手指勒白。她怎么可以……将矮脚放出去……她放出去的是一头恶虎啊!
矮脚在梳妆间强迫丝蕊,一定是他本来就计划在今天完成星芒圣教的“恐洗”任务。但又垂涎丝蕊的美色,在进行“恐洗”之前,先将她过个瘾。
被秦嫣破坏之后,他索性到外面抽出不知藏匿在何处的凶器,向着香积寺下正在看演出的敦煌百姓,杀将过去。
唐国对于刀具是有管制的,如翟容那样有军阶的人,在城池里只要不执行公务,也不能随意佩刀行走,否则会处于徒刑。所以城池里一般是没有什么动刀之事,在这个讲俗台前,人虽然多,敦煌守军也只派出了正常维持秩序的一点兵力。秦嫣忙将堵在门口的小木床翻下来,奔出梳妆小屋。
讲俗台下已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