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安眠药,等一会儿她就会醒,到了香港她肯定想回来,你得拦着她。”
陆铭慢慢吩咐着:“到了香港,一个叫袁成河的人会来接应你们,你帮着她一点。她要回来,你就拿我家人、她家人、还有过去的其他人牵制住她。”
“铭哥,”向南听着他的吩咐,红了眼睛,有些不忍道:“你为什么不一起走啊?”
陆铭笑了笑,沙哑道:“我放不下。”
他爱着这片土地,有机会来到这个时代,他放不下。
说完后,陆铭走出船舱,下了船。
那天码头起了雾,晨光落下来,向南目送着陆铭离开,他穿了褐色的风衣,头上带了帽子,整个人逆着人流,迎着阳光往前走去。
雾气弥漫在他身边,他在时代的洪流里,渐行渐远。
那是向南最后一次见陆铭。
而叶尘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开出老远了,她起身叫了陆铭,却发现周边只有向南。向南开心道:“姐,你醒了?”
“陆铭呢?”
叶尘直觉不好,向南脸色有些难看,她立刻起身,向南一把拉住她,将信交给她。
“这是铭哥留给您的,您先看吧。”
叶尘没说话,她颤抖着手,接过信。
这封信是陆铭在车上时写的,自己潦草。叶尘低头瞧着,看到他的话。
婉清:
你看到这封信时,大概已经在去香港的路上。
很抱歉我骗了你,香港我不同你一起去了。国家兴衰存亡之际,我无法安坐于香港,坐视不理。
我知自己力量渺小,不过螳臂当车,然而一个国家总需要有人站在前面阻拦铁骑。
只是于公我心知这是必然,于私我不愿这人是你。
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文物,甲骨文片我也放在了你身上,这些都是对我极其重要的东西,希望你能一直保护好它们,一定要等待香港回归国家之际,再交还国家。
你我家人朋友如今也在香港,望你能好好保护他们。
切勿想着回来找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与洪笙等人以命相博,就是期望身后家人能平安幸福,愿他年再见,你能活在一个和平、宽容、自由、安稳的盛世之中。那时候你穿着旗袍,高跟鞋,撑着阳伞与我再见,我想,你必然还是如今一般美丽。
宋婉清,请不要等我。
陆铭
看了信,叶尘没有说话。
向南有些担心,慢慢道:“姐?”
叶尘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她说:“没事。”
向南不敢说话,叶尘冷静道:“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向南担忧瞧着她,却还是走了出去。
出去后,向南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哭出来的声音。
然而也就那一次,叶尘再没哭过。
到了香港后,叶尘安置了家人,接管了陆铭准备好的产业,然后就开始了她漫长的等待。
她一直让人打听着大陆的消息,每天都去码头等着接人。
她总是穿着一身花色艳丽的长款旗袍,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撑着一把阳伞,等在渡口,张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那些年,香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1938年1月,她等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出现在她视野里时,穿着蓝色长衫,手里提了一个公文包,一瘸一拐下了船。
叶尘疾步走到他面前,看清了他。
那人抬起头来,看见叶尘,她穿了绿底色染花精致旗袍,因为渡口海风有些冷,披了件外衣。
那人将帽子拿下来,微微一笑。
“多年不见了,你果然还是这么漂亮。”
“洪爷……”叶尘声音哽咽,张了张口,却是问:“你还好吗?”
“哦,还行,”洪笙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腿:“中了一弹,腿瘸了,上海沦陷了,我就到香港来避难了。”
叶尘定了心神,走过去,接过洪笙的行李箱,声音稍微镇定了一点:“洪爷来了,早该说一声。”
“这世道乱得,我找都找不到你,还说什么啊?”
洪笙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交到叶尘面前,叹了口气道:“差点忘了,我来之前,陆铭让我将这个交给你,他说当时太乱都忘了。”
叶尘没说话,她接过盒子,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她和陆铭一起挑的钻戒,那天是阴天,叶尘记忆回想起来,就是灰蒙蒙的冷色。然而唯独那颗钻戒,在打开的时候,流光四溢,仿佛是照亮了整个世界。
洪笙看着叶尘,眼里带了悲悯,他温和道:“陆铭还让我转告你,别等他了。他要能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叶尘没说话,她将戒指拿出来,戴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洪爷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十二月八号吧?当时我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