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如在琼楼玉宇、群山之巅,却偏偏又似行在小路旁,有仙气而接地气,真是让人挑不出分毫毛病。也就是此时的演武院学员们,并不知晓后世那个词汇,否则定会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女子,也只有那两个字,才恰如其分。
白露时节,大地入秋,天气已是颇有凉意了,一年一度的都试在即,演武院的学员们为准备都试,这段时日分外忙碌。这一日,在经过一整日繁忙紧促的学习与训练后,黄昏时分,学员们陆陆续续离开讲堂、校场,奔向食堂。
远远路过白落提的时候,学员们惊讶的发现,那位女先生竟然出现在湖畔的凉亭内,手中史书一卷,凉亭上凉茶一壶,怡然自得。当其时也,湖水一竿之高上,滚圆的夕阳晶莹如红玉,天际层云如梳漫卷舒展,霞光如血,映红了红云与湖水,泛起片片波光,美得如痴如醉。
学员们驻足远望,无不怔怔出神,有那饱读诗书之辈,当即失神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吟罢,又甚觉此诗只写了景,却是不曾写人,当下心中空落落的,无比难受,往先觉得这诗篇美轮美奂,如今竟是觉得缺陷如此明显,让人几欲捶胸顿足,恨不得揪出王勃来让他再多写两句。
女先生的贴身侍女站在唯一通往湖堤的道上,俏生生的,意蕴却无比明显,演武院的学员们也都知晓,虽说女先生平时性情温和,却唯独不喜旁人扰其独处,否则必有雷霆之怒。因此,这些学员们,远观则罢,却是连靠近的心思都无从升起。
正在道上聚集的学员越来越多时,他们忽然惊愕的发现,有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年轻人,一身青衫,竟然直愣愣走向那白落提。
远远望去,年轻人身姿挺拔,脚步稳健而又带有一股洒然之意,气质难言,初看如同沙场宿将,虽千万人吾往矣,再看如同士子书生,闲庭若步,再看却又好像王孙贵族,贵不可言,这无疑让人觉得分外矛盾,然再细看,却又觉得无比和谐。
无论如何,远望的演武院学员们,爆发出一阵冷笑,都在等着看这个年轻人的笑话。这不怪他们轻浮,委实是有先例,洛阳是何等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有才有钱的人,但无论是谁,想要靠近女先生,最终都会落得狼狈而逃的下场。
至今,无人从女先生的贴身侍女面前成功通过,那位眉目清秀的侍女,身手好的不像话。至今为止,与之交过手的高手一双手绝对数不过来,那侍女却无一败绩。当然,在演武院这地方,仗势欺人是不成的,且不说会被演武院的护卫抬走,便是蜂拥而上的学员们,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因此,至今都没人能扰了女先生的清净,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规则——敢于挑战规则的人,现在都在后悔......
故而,无论这位年轻人远远看去卖相如何好,都不能抵消学员们看笑话的心思。
眼看年轻人距离女先生的侍女已只有几步之遥,学员们都开始攒劲儿,以便待会儿可以大声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学员们齐齐惊掉了下巴。
那位打倒过无数大汉,霸气侧漏,被演武院学员们私下誉为演武院第一高手的侍女,在那位年轻人距离她只有五步的距离时,竟然侧过身,主动让开了道路!
这让学员们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是怎么一回事,简直菲斯所思!
若说侍女的让道,还只是让学员们难以理解、无法接受,那么接下来女先生的反应,则是让这些耿直的年轻人们,一个个都几欲崩溃。
女先生望见那位青衫年轻人,竟然放下手中的书卷,主动站了起来。
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迎接对方。
晚风中,两人衣袂飘飘,长发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轻舞飞扬,在不忍挪开眼的唯美风景中,两人就这样步步靠近了。
“天哪,那是什么鬼?!”
“直娘贼,这厮何人?!”
“奇也怪哉,事情怎会如此?!”
演武院学员们完全不明状况,不时有人发出声声哀嚎,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
白落提畔,李从璟走进凉亭,与桃夭夭并肩而立,一起静静望向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至于远处演武院学员们的喧闹、嘈杂,似乎根本就没被两人的六官感知到。
“帝国要向两川用兵了?”桃夭夭没有转头,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夹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
李从璟点点头,轻声道:“李绍斌扣押绵州刺史武虔裕,遣兵袭扰阆、果、遂三州,反迹毕露,帝国再不出兵,便有贻误战机之忧。现如今,疾火先锋李绍城已率军赶往剑门关,保义军与护**皆整装待发。洛阳明日便会有祭旗仪式,随后禁军开拔。”
“如此说来,你是来与我道别的?”桃夭夭侧过脸看向李从璟,一只眼隐藏在眼罩下,另一只黑曜石般的眸子,意味深远,她白生生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金黄,显得格外诱人,让人目眩。
李从璟笑了笑,“总不能拉上你一同出征。”
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