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洪奔驰而至,滚落马鞍,急声道:“战事不利,我军尚可退而守城,当此之际,保存军力为重!大帅,且先走,末将断后!”
李仁矩牙齿打颤,再也顾不得报仇,勉强勉励姚洪一句,转身就走。
是役,保宁军不敌东川军,幸得姚洪率精锐断后,而保宁军得归城中。
......
李绍斌挥师至阆州城下,休整一夜,翌日,猛攻阆州城。
东川军攻势甚急,阆州城战事激烈,李仁矩深居帅府不出,只是焚香祷告。诸将见主帅如此做派,无不失望,大多不肯力战,唯独姚洪率部死守城头,方使得阆州城没有被东川一攻而下。
入夜,李绍斌召集诸将军议,众人皆言阆州不足为惧,唯独姚洪所部,是块硬骨头,甚为难啃,若能招降姚洪,阆州瞬息可克。
李绍斌闻言,捻须而笑,胸有成竹,“本帅已向姚洪递去劝降书,不出今夜,姚洪必降。”
诸将莫不惊奇,“大帅何以如此有把握?”
李绍斌笑而不言,高深莫测。
有他的心腹将领,醒悟过来,对诸将道:“姚洪者,昔日从马直老卒也,大帅为从马直都指挥使,对他多有提拔,其人可谓深受大帅旧恩,加之阆州今已成危城,有大帅劝降书,姚洪岂能不降!”
众人闻言恍然,免不得对李绍斌一番奉承。
李绍斌哈哈大笑,智珠在握之态显露无疑。
夜里,李绍斌做下布置,令东川军各部做好准备,一旦姚洪开城投降,即刻攻进城中。大胜在即,诸将无不面露喜色、磨手擦掌。李绍斌自居帅帐,运筹帷幄。
子时,阆州城中无动静。
丑事,阆州城仍无动静。
寅时,阆州城还无动静。
有将领坐不住了,来向李绍斌请命,是否更该作战计划。
李绍斌决然道:“姚洪必降,尔等稍安勿躁。”
卯时,朗州城一片安宁。
李绍斌终于坐不住,在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却仍是不相信,姚洪竟然不降。
天色渐明。
辰时,有人来报,说看见姚洪,仍旧高居城头,披挂整齐,一片备战之态。
李绍斌大怒,拔刀斩断帅案,骂道:“姚洪小儿,不识好歹,待得城破,本帅要将你碎尸万段!”遂传令大举攻城。
这一日,李仁矩仍旧深居帅府不出,保宁军诸将遂再无战心,姚洪独木难支,阆州摇摇欲坠,虽则如此,姚洪坚守城头不退,纵使身受多处创伤,犹裹伤而战,口中高呼“杀贼报国”。其部将士,拣选的都是京畿骁勇,随其血战,无有言后退者。
午后,有将领出城而逃,由是,逃者相继,阆州城被攻破。
姚洪被迫带所部精锐,转入巷战。
李绍斌恨其不肯从他之意投降,举兵围攻。姚洪率部与之鏖战半日,至黄昏,血染长街,积血成流,横尸塞道,以至于无处下脚。
千余将士,战至深夜,死伤殆尽,仍旧不肯向东川军屈服。间或有气力用尽者,相互搀扶,咬牙奋力,将手中兵刃挥向敌贼,死不旋踵。
长街被东川军的火把照亮,姚洪并及所部,终于战至最后一人。姚洪力竭,在尸山血海中,依墙不倒,虽甲胄碎裂,满身血迹,仍死死盯着步步走来的李绍斌,目欲喷火。
李绍斌走到姚洪身前,同样狠狠瞪着对方,质问道:“当年在从马直,本帅多次提拔于你,今日你缘何要负本帅?”
姚洪哈哈大笑,笑声沙哑,笑罢,怒目而视李绍斌,“狗贼!当日你为李氏之奴,能得一碗残羹冷炙,犹且感激不尽!今,陛下恩重,以你为节度使,有何处负你,你竟要背君叛国?!狗贼,是你负了陛下,负了大唐,某受你何惠,何处负你!我姚洪虽然无能,不能为大唐除害,却也是七尺男儿,宁为君王死,不为贼奴生!”
李绍斌脸色阵青阵白,扭曲狰狞,一脚踹在姚洪胸前,姚洪早没了力气,当即倒飞出去,摔倒在同袍的尸体上。
姚洪从扒着尸体爬起来,颤颤巍巍站直了身体,横刀喉前,“李绍斌,你逆天而行,今日某不能亡你,他日必有亡你之人!”说罢,抬头望向东天,悲壮大喊:“大唐威武!大唐万年!臣姚洪,来世再为唐人!”
遂自刎。
是日,八月初十,阆州陷落,李仁矩被杀,姚洪战死,是为首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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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留蜀精兵三万人。史书上的确是这么记载的,这也是历史上两川能击败朝廷军队的很大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