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暗自苦笑,孟延意短短几句话,便让他不得不将事情和盘托出,这实在是出人意料。虽然无奈,事已至此,苏愿也只能将情况给孟延意尽数说了。
孟延意听罢,歪头想了想,又笑起来,“这有何难,既然朝廷眼线抓不住,不抓也就是了。”
“这......”苏愿虽然原本就没指望孟延意真能为他解决问题,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难免错愕。
孟延意正色道:“先生怎么不想想,若是朝廷细作真与益州三四成官吏都有往来,这成都岂非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岌岌可危?若果真如此,西川也不用派遣大军出战东川,直接认输等死好了。”
“小娘子的意思,是说在下先前查到的现状,只是朝廷有意制造的假象?”
“应该不会有差。朝廷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益州自乱!”
“原来如此。”
“父亲将这件差事交给先生,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是求得益州稳定,不至于生出内乱,若是先生大肆搜捕,却又抓不到人,岂不使得人心更加惶然,正中朝廷下怀?所以依我看,这人不抓也罢!”
“这......”苏愿虽然觉得有理,但还是不能采纳这个意见。
孟延意见苏愿坚持,又想了想,忽然道:“先生若是真要抓人,却也简单。”
“如何简单?”
“先生大可演一出戏。先在城中安插一些人手,充当朝廷眼线,然后令人将其捕之,对外则宣称朝廷眼线已经抓获。如此一来,可安定成都人心。若是先生还希望再进一步,大可数日后再放出风声,说这些‘朝廷眼线’已经招供出与之有联系的官吏名单。再之后,若是先生只求稳定成都,则大可借父亲之名,说值此关键之时,父亲唯望西川共度时艰,只要这些人自此一心效忠西川,则不予追究;若是先生想要拿一些官吏交差,则可以派人监视怀疑对象,他们中那些与朝廷细作有往来的人,得知‘朝廷眼线’将他们供了出来,必然有人自乱阵脚,届时先生将其捕之,也就不是难事。”
苏愿怔在那里,细细品味这些措施,其中的关键之处,让人不禁拍案叫绝,为之折服。他站起身,躬身行大礼,“小娘子果真聪慧过人,有小娘子此计,何愁不能清查朝廷眼线?某在此谢过!”
孟延意受这番大谢,却并没有很得意,反而憨态平生的长叹一声,“看来先生是打算选择最后一条路了。”
苏愿说的是清查朝廷眼线,自然是要选择最后一条路,不仅选择最后一条路,还要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从抓获的官吏口中,拷问出军情处的所在。
苏愿没有否认,虽然这不符合孟延意的期望,但他却必须这样选择。两人身份不同,所在立场也就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各自受到的限制和期望的效果也不同,选择难免会不一样。
好在孟延意却似很体谅苏愿,并没有跟他在这个问题上讨价还价的打算,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孟延意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庄重,“先生曾久在洛阳,对朝廷情况知之甚深,可谓知己知彼,请你老实告诉我,此番父亲前去东川对战朝廷之师,胜算有几成?或者说,此番蜀中之战,西川胜算有几成?”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至少对苏愿而言是这样的,他道:“大帅亲征东川,必会旗开得胜,此番蜀中之战,最后胜利的也必然是西川!”
这个答案虽然瞧着可喜,却并不是孟延意想要的,但她问出这个问题后,似乎就料想到苏愿会如此回答,此时并未灰心,又道:“看来我得换个方式问。先生不妨告诉我,朝廷军队兵马多少,由哪几支军队组成,军备如何,主帅李从璟是个怎样的人,洛阳朝廷风气如何,李嗣源又是个怎样的人?”
问完,不等苏愿答话,她又肃然补充道:“先生最好说得详细些,先前我帮先生解决了个大麻烦,现在我不求先生重新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但先生至少得如实相告,好让我能准确做出判断!”
苏愿最终也没有说出十分事实,实情他说了六七分,还有三四分则是长自家威风灭他人志气,以确保最后敌我对比的结果,是西川能够得胜。
孟延意蹙起秀气的眉头,板起好看的俏脸,凝神沉思半响,最后站起身,送苏愿出门。
在苏愿离开后,孟延意叫来贴身丫鬟,“你去准备,半日后我要去东川。”
“小娘子要去东川作甚?那可是交战之地!”小丫鬟惊讶的跳起来。
孟延意明亮的双眼目光闪动,“苏愿的话顶多只能信上七分,如此一看,此战胜负难料,父亲去了玄武县,可谓凶险万分,我必须前去相助!”
“前方有大军数万,有众位将军、先生,还有大帅,如果这都不能取胜,小娘子去了又有何用?”这话丫鬟没有问出来,因为她知道说出这话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