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许家大厅内杜二爷正与许谷诚说纳采之事。
宋以前从议婚至完婚共有六种礼节,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宋时只保留了纳采、纳吉、纳征、亲迎四个程序。
纳采时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中答应后,男方家备好六礼求婚。
今日杜家没有依礼请媒人提亲,而是直接带着六礼来求婚,可以看成是不重视所以无礼,也可以看成是因重视而亲自上门,许家人怎么想全看杜家今日的态度了。
杜二爷高且瘦,用竹竿比喻再合适不过。他颧骨很高,显得脸部十分立体,眉眼间与杜姨娘有几分相像。
许谷诚不动声色地听完杜二爷的话,用手抚了抚没有褶皱的锦袍,声音温和:“六娘年纪尚小,我暂时并没有为她议亲的打算,仁光此行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杜二爷,年三十三,名辉,表字仁光。
许谷诚,年三十六,表字文常。
“男子十五可娶,女子十三方嫁,六娘子正是议亲的好年岁,为何不为她的未来早作打算?”杜二爷笑了笑,眼睛两边带起一片褶皱。
许谷诚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拒绝道:“许家六位娘子,只有一位出嫁,六娘是最小的,不该这么早议亲。”
杜二爷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文常兄,你我也是老相识了,许家的事情我还算了解,许三娘不是定亲了吗?”
许谷诚态度坚决,多次劝说终于委婉拒绝。他倒不是看不上杜家是商贾人家,而是杜大郎性情实在不佳,杜夫人又是个主意多的,与他为女儿择夫的标准相差太多。
杜二爷心有不快,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许谷诚是苏州知州,不是他能甩脸子的人物。
他原本觉得儿子娶许六娘有些亏,但许谷诚这样拒绝,他倒觉得许六娘没那么差,可以重视这门亲事。走出门时已下定注意,过两个月找个好媒人再来提亲不迟。
二人一个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另一个在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一番交锋胜是精彩,不再赘述。
许诺随着杜二娘坐马车去了杜家的宅子,下车后才发现许三娘和许五娘也在,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娘子,想来杜二娘在苏州有相熟的女子,这次便都邀请过来了。
一众人绕过照壁,从垂花门进去,沿着抄手游廊走进了庭院,穿过跨院又走了一段游廊,便看到花团锦簇、开得红艳的芍药,细看后发现花圃中间有一圈是粉色,最中间则是白色的芍药。
六七个娘子见芍药花开得鲜艳欲滴,又雍容华贵,顿时兴奋起来,一个个提着裙子快步过去。
许诺走在最后面,临近花圃浓馥的清香扑面而来,觉得心身都舒展开了。
春棠七月也跟着过来,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芍药花,都露出欣喜之色,七月更是赞叹道:“过去总听人说杜家的芍药花是苏州最好的,本还不信,如今见了才知不是虚言。”
春棠拉了拉七月袖子,道:“这里不是茗槿阁,不要乱说。”说着话向杜大娘那边看了一眼。
七月吐吐舌头,又羡慕地看旁人折了花簪在头上,眼睛半刻也不曾停过。她虽然被升为一等婢女,但许诺并不怎么出门赴宴,而且出门时都是春棠跟着,故此很少见到这种场景。
许诺正要折一朵半开的芍药,杜大娘突然出现,脸上难得地带着笑意:“知道你喜欢点茶,厢房那边有一套茶具,可要去瞧一瞧?”
伸手不打笑面人,许诺笑着应下来。
快到厢房时,杜大娘突然提议:“这些婢子也不懂茶道,不如放她们去玩吧,赏你们一人两支花。”
七月刚才就眼馋那几个娘子发上的簪花,这会高兴地眼睛都亮了。
许诺不忍让她失望,便同意了。心中隐约觉得杜大娘如此亲近的行为有些反常。
进了厢房,果然看到一套上好的茶具,杜大娘婉言说想尝尝许诺冲的茶,许诺欣然接受。
她一边点了火煮水,另一边开始碾茶饼。
许诺如今拜了叶娘子为师,茶道方面早已超越了清明斗茶时的水平,动作娴熟优雅,无论是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醉心于点茶的许诺没有留意到杜大娘的动作,在她出去时也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没有在意。
许诺击拂时,嗅到一股并非茶香的香气,香味很淡,却足以让她注意到。点茶时其他香气会干扰人品茶时的嗅觉,她不由得皱眉。正要抬头看屋内哪里有香炉,就听到脚步声,继而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杜辰。
杜辰一身亮色锦袍,腰间戴着玉带,笑嘻嘻坐在许诺身旁:“六娘,听闻你茶道方面已超过许六娘,不知我能否有幸品上一盏?”他向来是不讲理,说话又粗鲁的,这两句算得上他说过的最文绉绉的话了。
看到杜辰进来时许诺就心道不好,既然是杜家来提亲,来人又是杜二爷,定是为了杜辰,可这种时候杜辰不该来许家。
纵使杜家没有找媒人来提亲,也不会让杜辰来,可见他此番是偷着过来的。
许诺蹙眉,开口让杜辰出去,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微不可闻,继而发现击拂时手上用不上力,左手的汤瓶险些落在地上。
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之前嗅到的香气。
屋内没有香炉,那么……
是从烧水的炉子里传出了的味道?
怪不得许大娘早早离去,是怕问道香味吗?
许诺用最后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