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朗对高汉敏锐的洞察力相当诧异,“你倒是个明白人。”
“那是。”高汉臭美地瞥了巴-塞朗一眼,“我还看出你所率这三千人分属两部,那一千精骑服饰如你,大概都是你的族兵,另外两千携带攻城器械的则是桂部的。
将军不愿意按伦布桂的意图行事,那攻城之战桂部的人会支援你?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将军想让多少巴氏儿郎血洒城头?”
巴-塞朗沉声说道:“军令如山,即使桂部人心不合又安敢违命不战?”
“切,将军难道忘了还有吉桑杰这个监军在此么?”
“……哎!”
巴-塞朗闻言长叹了一声,他不是忘记了吉桑杰,而是要以身家性命硬赌上一把,赌的便是吉桑杰能够看在吐蕃大局的份上默许他这一回。但巴-塞朗也知道,以吉桑杰的品性和对巴氏的仇视,这场赌局的胜算实在渺茫。
“不成功便成仁,唯一死尔!”
“噗——”高汉被这似曾相识的决然说辞给呛着了,一口奶酒喷出了老远,“别老死啊死的,太晦气。再说,你想战我还不想跟你战哩。”
巴-塞朗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竭盘陀请来杀我的?”
人以群居、物以类聚,因身份尴尬,巴-塞朗在吐蕃少有朋友,只跟悉猎和乞力徐算得上至交。悉猎背叛了友情暂不提他,高汉的结义大哥乞力徐算是乞力徐现在唯一的朋友。
高汉在雪域的种种,
巴-塞朗从乞力徐处都得到了证实,知道高汉是异人,专行异事,有他拦着,攻打竭盘陀恐怕要横生变数了。
巴-塞朗清楚地知道,若高汉心存歹意自己在他手底下走不了几个回合,所以不能不为之惊诧莫名。
高汉摇手道:“非也。我欣赏你是个忠义之士,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要你的脑袋。”
“还好,还好。”巴-塞朗下意识地应到。
“但我是自愿来阻止你、准确地说是阻止吐蕃攻打竭盘陀的。”
高汉随后的话让巴-塞朗的心又揪了起来,“为何?”
“论私,竭盘陀与我有卓,我不想让故人之后蒙难;,竭盘陀扼守吐蕃侵犯西域的兵道,此战略要冲我不想为吐蕃所得。”
高汉的开诚布公让巴-塞朗释然也再起警觉,“汝欲何为?”
“此番前来是为赠马之谊看望一下故人,谁知得见你目前的处境倒让我另生一策,或可保竭盘陀不失,又可保你巴氏在吐蕃无恙。”
“计将安出?”
打竭盘陀便是攻唐,巴-塞朗本身便不愿意与大唐为敌,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听说高汉有计可施不禁喜出望外。
“你且俯耳过来我与你细说……”高汉低声向巴-塞朗嘀咕了好一阵子。
得计之后的巴-塞朗连连点头称是,但还有些疑问,“此计确可解竭盘陀之危,亦可保全我族,然如此一来吐蕃是回不去了,大唐也不可能收容我等,
你让我帐下千余儿郎何去何从?”
“跟我走呗。”见巴-塞朗意动,高汉得意合手一笑。“忘了告诉你,哥有个现成的好地方,就在金山西部谷地,足可安置这许多人马。”
“当真?”
“那当然,不过到时你们需改头换面另成一军,番号天狼。
此军现有六百精兵,良马千二,我是主帅,你们若加入便由你任副帅。从此咱们一起纵横天下,再不会与吐蕃接触,甚至将来我还能带你们归唐。你看如何?”
其他的尚在其次,唯有归唐一条最能打动巴-塞朗,这是巴氏一族多年的宿愿,想想就让他热血沸腾。
“我无妻子老小牵挂,但身处逻些的族人们却是难办,万一消息走露,我怕……”
高汉明白巴-塞朗的顾忌,当下便修书一封交给了巴-塞朗验看,“这是给乞力徐大哥的信,我派可靠之人送回逻些,让他寻机把你的族人先转移到雅隆。你最好也写一封,告诉族中掌事的人,必要时可找大哥安排远赴碧鸡山处,或入蜀去飞凤国,那两处都是咱们的地盘儿。”
巴-塞朗明白高汉所说的只是权宜之计,前提是自己这边藏的越好,族里回旋的余地才能越大。好在巴氏直系儿郎随军出征的不过数十,直正在吐蕃的巴氏直系族人也就三十余户,有乞力徐照应,转移起来不算难。
“干了!”巴-塞朗重重地一击大腿,玄女门徒的金字
招牌,以及几番接触后对高汉的了解,再加上时事所逼,此时的巴-塞朗倒很愿意相信高汉。
不过兴奋之余,巴-塞朗又想起一事,“其他随军出征的都是千余兵士都是我巴氏属下的奴户,但巴氏向来待之宽厚,所以他们也随了巴姓,对巴氏忠心不二。你说万一事败,赞普会如何对待他们的家人?我心甚忧之。”
“将军仁义啊。”高汉乐了。
“惭愧、惭愧。”
“将军请放心,咱们这回玩的是集体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赤德祖赞一时间想找借口发难也难。
等风头过了,他还会跟一帮奴户计较?退一万步讲,以我对他的了解,万一事有不秘,我那向来示民以德的赞普兄也断不会拿奴户们开刀。”
“如此最好。”
巴-塞朗心下稍安,也明白以后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到时赤德祖赞会采取何种行动实难预料,但巴氏向唐久亦,眼下脱蕃的机会巴-塞朗实在是不想错过。慈不掌兵,必须当断则断,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