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
“……你们没听说么?十八个新娘里就有她们楼中的碧烟姑娘……”
“……那姑娘还亲自为我打过粥,要不是那满满的一碗,我怕是……”
此时,百姓中终于有人认出春海棠是谁。
议论声越传越远,越传越大。
春海棠踏上台阶,振臂高声道:“你送与河神的女子全是妓子,即便有些尚存清白,就不怕惹怒神灵么?”
此言一出,为了求雨急红了眼的百姓扑向春海棠的动作全都滞住。
“道长仙风道骨远离尘世,自想不到这许多。”春海棠晃着手中的纸张:“这,是台上十八位河神夫人的身契。”
“尚有一刻钟的时间,待小妇人一一烧了这些红尘羁绊,还夫人们一个自由清白身,道长你再做法也不迟!”
即便忘了些义正言辞的词儿,即便一不小心喊破了音,海棠姐姐这会依旧正义凌然极了。
刘拂忍下笑意,很是可惜视线几乎全被盖头遮挡,看不见春海棠的英姿。
除了透过那一丝儿缝隙张望的刘拂外,谁都没注意到,乘云道长背在身后的剑尖上的符纸,仍在燃烧着。
再离近一分,就要烧着他的道袍。
第65章 玉瓶
刘拂身旁想起隐隐泣音。
台下春海棠握着的身契, 便是台上少女们一生凄苦的由来。
可惜她能救他们性命,却不能让她们真的脱离苦海。
她们并非暗娼,而是正经在官府处转了贱籍的妓子,若想重回往日平常生活, 该走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
毕竟若非料定了祭神必死, 各家鸨母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将身契都交给春海棠。
烧身契只是权宜之计, 从刘拂将计策一一写在薄绢上封进金簪时起,就已知晓她会给她们带来一场空欢喜。
刘拂轻叹口气,压下心中不忍, 静心听着春海棠的动静。
如同她嘱咐地一般, 春海棠在用言行压住乘云道人后, 就紧攥着卖身契上了高台。
刘拂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
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被盖头遮住所有表情的刘拂,只能以这简单的动作, 来鼓励春海棠。
她听见春海棠深吸口气,清唱起了江南民间有名的《还乡曲》。
此曲年数已不可考, 却是江南百姓人人耳熟能详的曲子。《还乡曲》一曲多意, 可哄幼年梦魇的孩童回神, 可嘱离乡的游子早归, 还有一用,则是唤客死他乡的离人魂归故里。
这首歌谣由春海棠甜腻的嗓音唱出,在此环境下,被渲染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诡愁绪。
刘拂失笑, 若非场景不对,定要为海棠姐姐浮一大白。
她这才明白,春海棠方才为何不听劝地一直望着自己——恐是忘了自己教她的词。
不过……
当听到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时,就连刘拂也不得不佩服海棠姐姐的急智。
所谓歪打正着,想来便是如此。
照着她的写下的语句来煽情,恐怕达不到如此效果。从来事事周到的刘拂,第一次感受到“不可预测”的魅力。
似是感受到刘拂的轻松闲适,她掌下谢妙音怎么也暖不热的手,也渐渐回温。
随着春海棠的歌声,烛火点燃了身契。
纸张焦糊的味道传到鼻端,使得满心惊惧的少女们再也忍不住哭泣的声音。
十七张身契被依次点燃,化作飞灰腾上半空,打着旋儿消散于天际。
所有忍的目光都被空中仍带着火光的纸烟吸引,只除了四个人。
这四人挤在一同前来的书生中,全都紧紧盯着台上自右往左数,身着一身并蒂金莲嫁衣的少女,他们满心焦躁苦闷,却只能死死压抑,等待着那个约好的、不知是否真的会到来的时机抵达。
而他们的贴身小厮,则围在旁边,努力将他们与人群隔开。
“她的话……你如何确定她不是在哄咱们?”
周行冷笑,一个眼神都不给徐思年:“亏你与她相识最久,难道还不知晓她的脾性?”
见两人间的气氛愈发生硬,便是心中再如何不安,方奇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劝解:“徐兄是关心则乱,便是不信咱们的准备,也该信她的为人。”
徐思年抿唇不言。
方奇然捅了捅蒋行:“你也不说句话。”
“我说什么?”蒋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现在只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抢下……”
他浑身崩得笔直,早已蓄势待发。说着就愈发克制不住冲动,将手搭上身前挡路的小厮。
站在他身旁的周行抬手,直接拦下了蒋存。当胸给他一拳后,才冷声讽刺道:“单枪匹马冲动妄为,我不想与你在此缠斗。”
脚下一滞,蒋存到底收回了将要跨出的步子,不甘道:“若非我身边侍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