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父同知徐大人,跟在圣上亲派的学政督查李大人身后,与众闱官一同在夫子庙外举行入帘仪式。
入帘上马宴后,众监考官入住贡院,在放榜前再不得与外界接触。
三天后的八月初九,便是今秋乡试开始的时间。
初八点名初九开考,是以在初七前,就要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不同于谢显徐思年有亲眷在身旁,对于方奇然三人,刘拂自然要多费一份心思。
秋闱三试,一试三天,整整三十六个时辰都困在号舍内,吃喝拉撒无一不会影响众人的发挥。
年年都有没经验的秀才因着吃喝小道名落孙山,出来后疯了傻了的都不在少数,刘拂亲列了张表格,从睡觉的被褥到烧饭的锅炉,从文具食粮到灯油煤炭,样样俱全。
蹲在油酊前,谢显苦着张脸回望刘拂:“阿拂,大比在前,吃的差些便差些吧,不如放我们回去多看两页书来的好?”
他白净的脸颊上抹着两道烟灰,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与他同甘共苦的,是一溜蹲了一排的其余四人。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们排排蹲好,笨手笨脚地学习着煮粥热菜。
听到谢显的话,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一丝期盼。
刘拂用戒尺拍了拍掌心,讽笑道:“你觉得呢?”
谢显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话。
第70章 粪号
直到大半日后, 在吃了不知多少夹生的米粥后,刘拂才放过已经狼狈不堪的五人。
“天热难耐,除了生米生面咸菜疙瘩,都放不过一天, 每逢大考, 都有耐不住饥的书生半途被抬出来。”刘拂讽笑道,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便是贫寒农家, 也常有子弟读书后便再不做丁点琐碎事的……连柴米油盐都捋不顺的人, 又如何替百姓判那一个铜子儿一两猪肉的案子?”
本因今日操劳心存牢骚的众人闻言, 都垂眸不言,抿唇细思。
孺子可教也。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 刘拂挑唇一笑。
她双手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将五人从沉思中唤醒。
迎着他们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崇敬目光,刘拂淡笑道:“已浪费了许久, 接下来咱们该做正事了。”
五人难得默契:“嗯?”
“今日的文章, 还没做呢。”刘拂笑得极甜, 在余温尚存的仲秋傍晚, 带给人们冬日的寒凉。
谢显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腰被人捅了捅。
他扭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站在了最前面。
不是他自愿冒头, 而是他人退地太快。因着身体原因从未练过功夫的谢显,第一次恨起了自家孱弱的体质。
“我、阿拂……”谢显吞了口唾沫,“阿拂,后日便要进贡院了,不如让我等松散松散。”
刘拂笑道:“这个简单,今日只做两篇文章就是。”
谢显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他回头瞪了眼又在戳他的徐思年,咬牙道:“十年寒窗苦,其实也不差这一两天。”
却不止是这一两天的事。
曲指搔了搔下巴,刘拂露出沉思的神色。
在接收到五道满含期待的目光后,她才放下手给出回复:“那就……一篇吧。”
不待苦下脸的谢显再求情,刘拂已转了话题:“显二哥,你前日没来,可是府中有事?”
因着书院中几位先生都被请去辅助阅卷,是以在秋闱期间,德邻书院自前日起便暂时休课。与约定的不同,谢显当日并未与徐思年同来,直到昨日的入帘上马宴后,才到清辉院中一同读书。
谢显随口道:“学政督查李大人到访,父亲拉着我讨教学问去了。”
李正贤大人啊。刘拂又搔了搔下巴。
建平二十七年的榜眼,既不贤良,又不方正,虽说是年少成名,可在翰林院混了二十多年才谋得学政督查之位,一朝得权就刹不住搂财的心了。
“你们……”
“阿拂放心,不过是例行公事。”谢显道,“毕竟我今年科举,要有所避忌。”
避得好,不然舞弊一事,难免要被牵连其中。
所幸乡试不同于县试,地方官员仅有辅助之责,即便之后舞弊案事发,金陵一众父母官也不过吃个挂落,并不会于仕途有太大的影响。
刘拂敲了敲桌子,当先进了书房。
***
八月初八,主考官于贡院内出题印刻,考生们于贡院外点名。
寅时正,将几人送至规定的地点,刘拂使人将马车驶得远些,吊起车帘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白衣书生,长袍葛巾,从白头老叟到十六少年,无一不是文质彬彬精神抖擞。
她虽看不清楚,却能猜出他们的心情是如何的忐忑紧张。
可惜的是,他们今日的忐忑心情,注定了要在月余后再来一次。
再望一眼摩肩接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