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后才道:“男女授受不亲,阿拂你平日与我们如何亲厚, 此举也不能再对旁人做。”
被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一激,之前的怒气反而淡了些。
拉过一旁的秀墩坐下,刘拂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道:“大哥他们不会如此莽撞,二哥受伤我帮不上忙,也就三哥你……”她拉长了调子,“总让人没法放心。”
也不等周行自辨,刘拂直言道:“昨夜你去找太孙,本有千八百种法子告知他地龙翻身恐有危害,为何偏用了最笨的一招?”
“人家周瑜打黄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的是夺取信任以反间,不需计较后果得失……你呢?”她说到气处,只恨夜间过来没拿扇子,不能敲敲周行的脑袋,看看是否能听到水声,“你以后要在太孙手下做事,万一他哪天醒过神来,发现你是使计炸他,日后君臣还何谈信任?”
要不是之前亲眼见到周行教导陈迟,见过他手上功夫如何,刘拂也不会一句不问,便吃准了他的心思。
伸手戳了戳周行伤处,见他蹙眉又不吭一声,刘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火气。
可她忍了又忍,当触及周行因痛楚而垂挂在长睫上的汗珠时,再忍耐不住。
“同一个地方割伤一次又一次,除那一处口子外再不留一丝伤痕,最后还让袖箭直直戳在那处,为了不被发现,又自己拔了出来?周三公子,你实在是有天大的能耐!”
周行微微偏开视线,依旧一言不发。
这幅不愿开口的模样,让刘拂无力极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可明明,在显二哥的文会上初见时,即便周行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后来两人也是相谈投契,可把酒言欢——即便只有一杯,也满是志趣相投的情意。
到底是什么,让处处相逢时的合拍,变成了如今的看不透?
刘拂望着周行的侧脸,眉心紧锁。
是……因为他对自己生出了男女之情么?
可平常大家一块谈笑时,周行也从未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三哥,情字伤人。”
刘拂劝慰的话脱口而出的下一刻,便后悔了。
周行本就因痛楚而苍白的俊脸,此时更是如金纸一般再无丁点血色。
她立时察觉,自己这句话,才是最伤人的。
从未经历过男女情爱的刘拂十分难得的慌了手脚。她伸手拉住周行的手臂,张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三哥。”刘拂已急出一头汗来,“你莫误会我的意思。”
可再继续,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细细回想,周行从不曾坦陈过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切都是自己基于朦胧感触下的猜测。
百般无奈的刘拂咬牙,准备直接带过这个话题:“三哥……”
周行苦笑一声,他喉头微动,似要说些什么。
上一刻还在头疼无从开口的刘拂,福灵心至般领会到了周行的心情。
她看着他微启的薄唇,心中突地一紧,下意识抬手便去阻止周行将话说出口。
这话若讲了出来,那之前亲若兄弟的友情,瞬间就要全部变质,他们之后要如何相处,实在难以想象。
可就像刘拂刚才忍不住自己的火气般,现在的她,也拦不住周行即将说出口的话。
“阿拂。”周行阻住刘拂伸来的手,反手捉住她的腕子。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却亮晶晶的满含着认真。
还有无穷无尽的情意。
“阿拂,我是真心倾慕你。”想起刘拂向他介绍诗仙墓时所用的语句,周行改口道,“我已心悦你六百余日夜,此心此情,沧海难移。”
炙热的掌心紧贴在刘拂的手腕上,烫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世被从未见过的世家贵女拦下表衷肠时,刘拂还能一笑置之,细心安抚。
可此时面对与她合拍非常,感情颇深的周行如此对待时,她再不能简简单单的处理了。
刘拂挣了挣腕子,纹丝不动。
放弃了以今世单薄的小身板去与一个自幼习武的男子抗衡,刘拂放弃了挣扎,却没放弃抵抗。
她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强压下莫名紧张的情绪,刘拂轻声道:“三哥话既出口,自然相信。只是以你我之间的情意,难道忍心让阿拂自此困于后宅,自此只见天空四角,如鸟入笼中不得自由?”
周行眼中一亮,偏头不曾看他的刘拂完全没有发现。
微微垂下眼帘,挡住兴奋之情,周行压低了嗓音,哑声道:“我从不敢如此想。”
他略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只虚虚拢着:“不拘江湖庙堂,天高海阔的地方,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见周行似有软化,刘拂心情稍缓,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只怕此生错承了三哥的情意……不如权当今日的事未发生过——”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