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雅间,却见里头铺着牙色绛花墨叶的细织氍毹,上首是一张同样的牙底细绢绣屏,屏风上绣着应景的牡丹,颜色沉黯,四下里的席位纯用核桃木,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排长窗,如今俱关着,一排水精帘因此勾在两旁。
每席两侧,都放在和正喷香吐蕊的牡丹盆景,上头也不知道是沾着露还是之前浇过水,花瓣花叶上沾了许多水珠,晶莹可爱。
这些牡丹红白粉黄紫绿一应俱全——上首当先一株首案红色近深紫,傍着的朱砂红艳若赤环,挨着席位下去,月光白、涧仙红、烟绒紫、蔷薇叠、玉面桃花、赛斗珠、种生黄、古铜颜、豆绿……更有几种卓昭节从未见过,叫也叫不出名字来的。
众人落座后,卓昭节就盯住了不远处一盆墨紫色的牡丹花:“这是什么?”
那牡丹花形如冠,花蕾圆尖,叶深绿,含紫晕,花极大,压得花枝微微下垂——在满室牡丹里,也是极显眼的一株。
宁摇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道:“这是冠世墨玉【注1】,属黑牡丹,的确少见得很。”
时采风似笑非笑的道:“小七娘,如今这雅间里,最珍贵的可不是这株冠世墨玉,你猜是哪一株?”
卓昭节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大清楚牡丹,不过料想是那边那株红色的?”
时采风与淳于十三对看一眼,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卓昭节虽然只问了冠世墨玉,但她所说的红牡丹却没说出品种之名,显然也不认识的,却一眼认出那是雅间里最珍贵之品,时采风和淳于十三顿时看向了宁摇碧。
宁摇碧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可没告诉昭节……昭节的聪慧,岂是你们能够揣测的?”
看他这么不遗余力的捧哏,时采风和淳于十三都有些无语。
卓昭节也嗔了他一眼,才道:“我看岑老丈进来后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株……是叫什么?”
那鲁馆主推荐过来帮着掌眼的岑老丈虽然特别穿了新衣,到底年岁见长,固然举止得体,却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气度,时采风和淳于十三见惯了场面,都没留意他,这会才发现,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到天香馆了,这岑老丈在天香馆中颇为有名,时常给大户人家请去传授栽培花木的技艺,时采风、淳于十三自己也许不怎么在乎花木,但他们亲眷里尤其是女眷不免有许多人是爱好栽花弄草的,少不得请教过这岑老丈,他们总也见过两回,这时候看到就笑着道:“老丈在这里?我等眼拙,倒没留意,勿怪勿怪。”
岑老丈原本抄手侍立在旁,此刻忙出来见礼,时采风笑道:“老丈不必客气,坐下说话罢。”
闻言,宁摇碧立刻瞪了一眼时采风——他倒不是反对岑老丈落座,而是这雅间本来是他定下来要专门与卓昭节享用的,如今时采风和淳于十三居然捷足先登不说,甚至还反客为主的邀请起岑老丈落座来,他还没答应让时采风等人留下呢!
岑老丈笑着道:“多谢时郎,只是小老儿得了馆主嘱咐,要为世子、娘子讲解此番花会中的些许珍品,还是侍奉在旁的好。”
这才回答卓昭节方才的疑惑,道,“娘子,那是‘霓虹焕彩【注2】’,乃是敝馆去年栽培出来的魁首!”说到此处,他面有得色,矜持而又自豪的道,“亦是去年牡丹花会上斗花之魁!”
“去年的花之魁首?”卓昭节来了兴趣,道,“就是这一盆?”
岑老丈忙道:“不是,去年的那盆已被人购买了去,这一盆乃是另外栽培,当然,这一盆也是从数十盆里挑选出来的,绝不亚于母株多少。”
卓昭节问出口就觉得失语了——那鲁馆主特别派了这岑老丈过来所谓的介绍珍品,无非不就是为了推销吗?她虽然是头一次参加牡丹花会,但也知道这样有斗花的场合,那最终夺魁的牡丹必定是身价备涨,必是被人当场重金买下的,否则若无利益可图,这花会哪里会每年都开得这么热闹?
“年年牡丹冠群芳,
孰知芳主谁为王?
缤纷丛里不须斗,
霓光虹彩傲天香【注3】。”宁摇碧笑着道,“去年斗花到花会最后一日,西市‘伊洛传芳园’栽培的‘天香湛露【注4】’不敌‘霓虹焕彩’,上一科的状元、翰林苑新进修撰陈子瑞当时正在‘伊洛传芳园’中,即兴之下为‘霓虹焕彩’迅书此诗,一夜之间传遍长安,那盆霓光焕彩最后售出三千金外加一斛明珠之价……若非祖母不喜红色牡丹,我都差点下手了。”
【注1】冠世墨玉:1973年赵楼牡丹选育,属于黑牡丹,本文架空,作者对牡丹了解贫乏,分不清古种今种,只能冲着名字好听的下手,再去查,大家知道牡丹品种很多,刻意挑选古种工程太过浩大,特此注明,以免误导。
【注2】霓虹焕彩:1972年,菏泽赵楼牡丹(怎么又是他们)园九队培育,红牡丹。后面同上。
【注3】作者自己写的,一天更一万实在没太多时间斟酌字句了,用“芳主”还是用“牡丹”更合适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半小时……想想大家看的是情节就这样吧。
【注4】天香湛露:好坑人,这个根本没写古种还是今种!所以作者就更不清楚了,顺便鄙视下度度,“玉翠蓝”写着蓝牡丹,图片明显是粉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