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平继续言道:“何况几大世家合纵连横,关系复杂,其中还必有和林氏勾结之人,如今还都不知道是谁,你便要抬举林氏,那又如何能成?”周卓平目光晦暗,深吸一口气:“更何况再往深里去想,任何事都是有联系的,这次深查官场舞弊之事,陛下对太傅大人的态度也令人不得不细细推敲琢磨,东吴又属太傅大人势力范围,太傅大人想必也想借用世家的力量来平衡自己,但是世家如利刃,一个用不好,就会反伤自己,你,掂量清楚了。”
“问题关键,在于大人还是不放心世家,但是如果世家有个合适可靠的主事之人,保证大人的这些担忧都不会发生,那又如何?”宁馥淡淡的问。
“你说的不就是林清之?”周卓平冷笑一声,“你就确定他一定可靠?而且你要知道,扶持林清之上位,其难度更甚于他人,不仅其他世家不服不依,林家也不会甘愿臣服,这真正是两面不讨好的选择,小心到最后,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那是我的事。”宁馥不动声色,“我只要大人一个承诺。”
“成。”周卓平冷然道:“人要你镇服得住林家,调停得其余世家,不让世家和东吴再向先前那般被林氏长房一系把持,我便助你,那又何防?”
“好。”宁馥起身,微微一躬,“正如在下的弹劾本子先留存不发一般,大人也且拭目以待。”
“你年轻有为,但到底是女儿身,官场比商场的水不知深多少倍,但望你不要自找死路。”周卓平注视她,眼中似有深意,“本府需要维持东吴稳定,有些事,你自己好自为之。”
宁馥眼神微微一闪,含笑而去,经过那一串蚂蚱时,蚂蚱们都缩了缩。
谈判算是顺利解决一半,大家都很兴奋,秦言更甚,在京中的时候就算再本事地位再高也终究得收敛,哪像现在,连从三品官员都可以揍,比在帝京的时候爽快多了,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吵的宇文陌弦一直躲着他走。
宁馥的轿子出城,往城郊晴园方向去,在晴园和云城之间,需要经过一座小山和几个山村。
刚走了没多远,忽见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和护卫匆匆说了几句,立即被带到宁馥面前。
“什么事?”宁馥示意停轿,认出这是晴园的一个管家。
管家匆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宁馥霍然立起。
……
晴园的这个管家,上几代的时候是跟着林清之的祖母陪嫁过来的,早前林清之的祖母一家有知遇扶助之恩,是以,算是现今东吴林氏一族里,林清之不多的几个亲信之一,他来时神色仓皇,一脸汗水,身上还有不少泥土,急声告诉宁馥,就在宁馥离开后,林家开祠堂要逐林平之出宗门,情急之时有不明人氏前去阻止,但是按照东吴惯例,宗族祠堂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一旦关闭,任何外人不得开启,一旦触犯,不仅当事家庭要与之为敌,整个东吴都会震怒,那些前来阻止的人氏并未报上名来,便就算报上背后的主子也没办法阻止得了,在林家宗祠门前被生生堵住,虽然没有强行进入,但是却不知怎么会冒出来一千护卫把林家的祠堂给围了住,扬言只要里面的林平之不再姓林,那么祠堂里的人也不防等着饿死,双方僵持在那里,而周围林家佃户和雇工及远近支子弟也闻讯赶来,牵丝绊藤的也有数千人,又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千护卫围在里面,至今已将近三个时辰。
宁馥怔在那里,未曾想到自己离开不过数个时辰,林家便两面派到这种地步,这边还有林家的人陪着她来府衙,另一头就又派了人去将林平之革出林家家族之外。
他们合计的好算盘,那看来今天各大世家把官府的各大人都请到自己的府里来,还真是算计的挺好,挺准。
把她支开,去城内找官府来办手续,她这边别想办得成,而他们林家就在后方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把林平之从族中除了名,对于林家来说,便就是把林平之除出族外也是挡不住昨夜丑闻扬出去的,但是林家既然敢这么一搏,必然是来了狠,宁可蒙羞也绝不把大权交出去,而且,到时候林家依旧是他们说了算的话,那这丑闻敢扬多大?
而先前与周卓平谈过之后她并没有立即要过文书召告,就是猜到这些世家不可能这么巧的动作这么一致,其中必然有诈,不是不能立即把手续走了,而是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再没往来了,林清之便就算现在名义上是林家的家主,周卓平的话也不能不放在心上,他总得让人心甘情愿才是。
她没打算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她只知道这世上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心甘情愿,有的,只是不能不俯首称臣。
她知道东吴对宗族承嗣极其看重,这种绵延千百年的地方的宗族规矩,确实向来触犯不得,便是朝廷也必须尊重,否则一旦犯了众怒,极有可能造成群情激愤事端扩大,闹到不可收拾。
百年之前,东吴就曾发生过一起宗祠事变,当时的东吴布政使因为追索一个要犯,追入某家祠堂,误推倒对方祖宗牌位,当事家主为此血溅祠堂,东吴百姓怒而围攻,半日之内纠结数万人,生生将那布政使围困十八日,东吴将军前去解救,但东吴边军也是当地人居多,拒绝对父老动手,导致那布政使,最后就是被活活饿死的。
百姓对其血统和宗祠的维护,有一份愚昧和坚执在,越是民智未开的边远省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