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晚安。橘政宗挂断了电话。
灯光忽然熄灭,电机的嗡嗡声同时消失,换风机停止了转动,所有的安全门同时敞开,狂风暴雨灌了进来。
停电了,电波塔忽然间变成了没有生机的废墟。寒风穿梭,发出凄厉的笑声,橘政宗的风衣震动着,呼啦啦作响。他全无畏惧的神色,眼瞳在黑暗中莹莹发亮,整个人像是绷紧的长弓。
呼叫琉璃地下车库里忽然断电了恺撒压低了声音,所有闸门都关闭了
琉璃收到,不光是东京塔断电了,周围的街区也都黑了,整个区的电力供应都中断了。
风间琉璃回答,但阶梯的灯亮了起来。
一片漆黑中,环绕东京塔的铁梯却亮了起来,铁梯下方安装了led灯,每一级阶梯都放出莹莹的白光,仿佛登天之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都保持着早到的习惯啊。四周回荡着含笑的声音。那声音是从东京塔的扩音系统里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监听装置,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那是王将的声音路明非低声说。
当然,永远都是先到的人占据先发的位置,你我这种人怎么能允许对方占据先发的位置呢橘政宗环顾四周,这一次我来晚了,你准备了什么在等我
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正宗的红牌伏特加和从遥远的西伯利亚运来的寒冰,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就该像这样么能烧热血管的酒和永恒不化的坚冰。王将说话的声音里混杂着液体流动的声音,不难想象他正把烈酒倾入加了冰块的杯中。
橘政宗推开安全门,登上那道闪光的阶梯,一步步走向高处的特别瞭望台。他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很坚定,肩背挺拔,像个年轻人。
为什么不走得快一些呢我们己经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已经变老了,我变得更老了,这个世界不会给老人留太多时间。王将轻声说,我们应该把握每一分钟。
在正式的乐章开始之前,怎能不好好地享受序曲呢你还听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么
现在最喜欢听的是他的第六交响曲,那是他为自己写的天鹅之歌。
他们通过扩音设备聊天,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云淡风轻却又情意殷殷。橘政宗拾级而上,越来越接近特别瞭望台,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窗边,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腰间系着宽阔的皮带,领口里系着华美的紫色领巾,跟当年的赫尔佐格博士二模一样,与其说他看起来像个苏联军官,不如说像一位从画像中走出的普鲁士贵族。
橘政宗走进特别瞭望台,反手在背后关上门。
特别瞭望台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铁梯的白光照了进来,照亮了小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酒液中的冰块半沉半浮。
你如今的样子有点可笑,邦达列夫少校。王将端着酒杯微笑,一如当年他站在封冻古龙的坚冰上。
你如今的样子却有点可怕,赫尔佐格博士。橘政宗走到桌边,端起给自己准备的那杯伏特加,然后退回到另一侧的窗边。
喝之前要不要分析一下成分
用不着,你来不是想要杀死我。毒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那样你就吃不到我的价值了。毒死我对蛇岐八家也没有什么损害,我己经不是大家长了,家族在稚生的手中会平稳地运转。橘政宗喝了一小口伏特加,体会那种冰冷的火焰在舌尖上打滚的滋味,摇了摇头,喝清酒喝久了,已经不熟悉烈酒的味道了。
不该共祝一下么王将遥遥地举杯。
共祝什么为了曾经辉煌的苏维埃联邦么
不必为它举杯了,它已经死了。庆祝我们都活了下来,活下来的才是强者,强者彼此举杯致敬。
两人都饮尽了杯中的酒。
桌上有一台全频电波扫描仪,你可以拿着它在周围走一圈,看看有没有窃听设备。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是干净的。王将指向小桌,在这无天无地之所,我们说过的话只有神知道。
你应该说只有鬼知道。橘政宗拿起小桌上的扫描仪,沿着窗边行走。
这种设备他并不陌生,一旦靠近无线电波的发射源,扫描仪就会发出呜呜的报警声。橘政宗转圈王将也转圈,两个人就像是杠杆的两端,之间的间隔始终保持不变。
橘政宗走完一圈下来,设备并未发出报警。他把设备靠近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全球电波对时的电子表,几秒钟之后设备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它检测到了电子表发出的微量电波。这说明王将准备的电波扫描设备运行正常。橘政宗摘下那块电子表扔出窗外,七八秒钟之后才传来电子表落地的声音。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无论电子表还是人都得七八秒钟才能落地,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非常好。王将说。
橘政宗扔掉电子表,说明这场对话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任何发射无线电波的设备都不能存在于特别瞭望台内,连电子表也不例外。
橘政宗把电波扫描设备扔给王将。王将举起设备从头顶到脚底扫描自己,设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王将挽起袖子给橘政宗看自己的腕表,是一块传统到极致的机械表。
他们各自脱下外衣扔在地上,挽起衬衣的袖子,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对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老朋友相见要tuō_guāng了拥抱一下么芬格尔监视着特别瞭望台里的一举一动。
不,除了外衣,他们的衣服都很贴身,这就意味着衣服下没法藏体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