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联的动作并不快,他甚至有条不紊地将背上有些累赘的背筐拿下,在过廊的一角安放好。他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速度,他需要的稳健,他不能让那个已经受伤的怪玩意儿有突袭的机会。他没有循着血迹走,但血迹一直在他视线范围里。他转出廊道的出口,看着几步外的草地上的血迹隐入几株美人蕉和大丽菊的背后。鲁联还是离得远远地绕过那些植物。血迹又出现了,从一挂紫铃藤旁过去,往了池塘那边。
鲁联走得很小心,他知道江湖的险恶。江湖中就有一种留迹袭后的险招,就是受伤的人忍痛再将身体的某个部分砍伤,喷洒血迹三尺之外。然后自己隐在一旁给循迹追杀的人致命一击。这有个条件,受伤的人一定要有可靠的藏身所在,刚才背后的那怪东西能隐身与几步之外,那这条件对他肯定没问题。
这里的池塘唯独这面的一段水沿没有像池塘其他面的水沿那样,用石块垒砌,依旧是泥坡到水。血迹到了塘边坡上,并一直顺着石阶到水里。鲁联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笑意是因为对家那隐形怪物的愚蠢让他觉得可笑。将自己的逃跑迹象做到水里,那是的确愚蠢。如果是到水中,那么这么短的时间鲁联就到了,怎么不曾听到有落水声音还有就是时间如此短促,真要入到池中的话,涟漪波纹肯定还未曾平服。
这破绽百出的江湖小伎俩怎么能骗过鲁联这老江湖。他并没有让久违的搏杀带来的兴奋冲昏头脑,二十多年鲁家固梁之工的研习让他变得更加的沉稳,他对待敌手不会再那样的嗜血狂暴,搏杀也不会象当年那样以命相博。他觉得较量,特别是将生命做为筹码的较量,应该如同固梁一般,瞄好架柱间距,对好每个榫头榫口,定好椽子的角度,至少有了九成五以上的把握,然后再一把投入,无阻无碍无缝无隙,这才是高手。
他的脚步始终是平静稳健的,他的眼光扫视着池塘边几级小石阶两旁的石头和花丛。石头背后没有异常,花丛里外也没有异常,于是他扩大扫视的范围,从塘边的水草,到塘上的杨柳,到路边的香樟。可是他始终没发现那个怪东西。唯一还好藏身的就是沿池塘边靠近那座小楼的旁边有棵粗大银杏树。
鲁联并没有马上行动,他的脑中在设想:那个怪东西受伤到河边,没有入水,只是将血迹在河边做了个惑相,然后沿水边横向朝着那十几步外的银杏树逃去,受伤的部分可以沾点水边,这样就没了痕迹,一直逃到银杏背后。
这是个极合理也极为成功的逃跑途径。因为鲁联从自己刀尖上的血迹可以判断出,这东西受的伤如果确实在下三路,他没法狂奔快逃,也无论如何都跑不远。
鲁联并不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他准备走到池塘边,看看塘边水草中有没有血迹,水面下有没有新踏痕,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他有时间,他不能冒然行动,对手确实是受伤了,但对手也确实在暗处,自己却在明处。
他从草坡那边走到池塘边,没有走石台阶,他依然遵守着敌手留痕己不踏的原则。查看的结果让他失望也让他迷惑,池塘里竟然没有发现他推断中应该有的一切。
鲁联不止是茫然了,他还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难道自己这套新的追踪方法和理论真的行不通难道那东西真是个入水无痕的水鬼
不是,绝不是是对方的技艺超过了自己认知的范畴,超过了自己辨别的能力,对方故意留下一个幼稚的小伎俩其实是诱自己入坎的饵。得出这个结论的鲁联心中一阵狂跳,这个结论如果是真的,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就极度危险了。
刀回到立手刀,身体放到很矮,双脚一脚踩得很实,都把鞋底陷到了泥里,另一只脚脚前掌虚踏,随时可以改变身体方向。这是夜战八方的起势。摆这个起势是因为他感到三个方向有杀气向他围拢过来。
这杀气是形未动,杀意起。两种情况会出现这种情形,对手是三个顶尖高手,这情况不大可能,要是这样的高手他们不必三人合力,更不需要躲躲藏藏。还有就是对手三人合布了个杀坎,他们杀形早就摆好,就等自己踩入他们合围的坎面儿,他们这才暗起杀意,准备扑杀。
杀气来自三个方向,这三个方向让鲁联觉得都很难以置信。石台阶往上,这方位鲁联没见到一个人影。头顶斜上方,那里只有香樟树和银杏树伸出的一些细树枝。身后池塘的水下,这么长时间闷在水中,除非杀手是条鱼亦或是个水鬼。
杀气很凌厉,方位也很奇怪,但是许久都没有发起攻击。鲁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形也没多少时间让他细细思量,因为他要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找到一条可以让他顺利脱出这合围坎面的活道。
三处的杀气迟迟未发起攻击,是因为鲁联的杀气更加凌厉,夜战八方的起势严密得插不进一根针,三个方位的杀手都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他们在继续等待机会,他们知道这机会迟早会出现,鲁联终归会动,也终归会累,除非他有援手赶到,可这目前是没有可能的。
目光寻找活道的鲁联看到了一处让他不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那是石阶上的一处血迹,血迹还没干,血迹还在流动,血迹还在扩大。一处会流血的石阶,一块在流血的石头。
夜战八方的立手刀瞬间变做垂手刀,脚下也跨前一步,抬手直插,这是个简单的招式,这是固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