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比面对五湖龙王自然,更容易流露真实情绪,说话也更随意。他将她看为绮年玉貌的女子,自然如此。但五湖龙王声音也不好听,模样也不好看,皮肤也不娇嫩白皙,只能引发谈话对象的谨慎态度。
不过有些话龙王可以问,苏夜就不太方便了。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必须面对面相谈,才又装扮成这个鬼样子。此时,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正襟危坐,看上去无聊至极,毫无自由自在的意味。
苏夜亲自为他斟茶,戚少商道了声谢,却没去拿茶杯,显见心思不在茶上。她见他如此,也不废话,只用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导上正轨,冷声道:“戚兄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更无需计较皇帝的颁赐封赏,这本就是你们应得的。我听说,顾惜朝被龙八太爷带走后,就此下落不明,你是否要找他报仇,再回边关整顿连云寨?”
戚少商听到顾惜朝之名,哼了一声,似冷笑,又似单纯的轻哼,声音中绝无欢愉之意。他不作任何掩饰,只淡淡应道:“不错,他和黄金麟均是我的仇敌。铁手兄不屑与他们计较,我却不得不计较。”
他终究没忘记那杯茶,这时拿了起来,一饮而尽,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又道:“文张、鲜于通、冷呼儿三人尚未拿到解药,苏姑娘似乎也无意给他们解药。他们不久后便会毒发身亡,用不着我出手。如果他们竟平安活了下来,再提报复之事不迟。”
苏夜颔首道:“说的好,富贵险中求。若没这个本事,被人报复也只好认了。”
戚少商似乎不想多谈,道:“龙王驾临青天寨,指名要见戚某,难道只为问一问顾惜朝?”
苏夜笑道:“自然不是。皇帝颁下圣旨,要官府助你重建连云寨。你究竟想不想这么做,还是另有打算?”
戚少商与息大娘情投意合,性格有相似之处,但在谈心方面,两人又截然不同。息红泪毕竟是个女子,心思细腻敏感,见了同为女子的苏夜,难免一时忘情,向她吐露心里话,也不如何避忌感情问题。戚少商恰好相反,想要和他交心地谈些什么,必须单刀直入,迫他说出口不可。
戚少商自嘲地一笑,叹道:“龙王若挂念着贵帮的马匹,去找顾惜朝要吧,戚某对此一无所知。”
苏夜道:“戚兄,老夫年纪大了,人越老,脸皮就越厚,又向来说一不二,受不得别人敷衍。我会一直问下去,到你回答为止。”
戚少商收起笑容,扫了她一眼,却没听出任何异常,看出任何不对。他并不喜欢支吾遮掩,只因惊悲交集,如遭雷噬,不愿立即提到息大娘的名字。苏夜执意相问,他也不再拒绝,淡淡道:“起初我确有此意,准备与大娘返回连云寨,召集逃走藏匿的兄弟,重整旗鼓。可惜……大娘不这么想。”
苏夜道:“所以你也不想这么做?”
戚少商犹豫一下,终于答道:“是,我心灰意冷,失去了对任何事的兴趣。龙王若有什么话,不妨痛痛快快说出口。江湖上人尽皆知,戚少商有负于息红泪,毁诺城便是由此而来,因为我违背了对她的承诺。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只是咎由自取。”
苏夜缓缓道:“别这么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有人坦然认了,有人垂死挣扎。”
戚少商冷笑道:“所幸我不是垂死挣扎之辈。”
天总是黑的很快,等戚少商说完息红泪的选择,天空已完全陷入灰暗,眼见夜幕低垂,长夜将至。他们两人均无点灯的意愿,仍坐在原处,各自想着心事。
戚少商在想息红泪,她却在想苏梦枕。她始终认为,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很快乐,那么就该永远在一起,如果相反,那就得尽快分手,各奔东西,以免因爱生恨,一发而不可收拾。人世间,能令人快乐的事物太少,令人悲伤愤怒的太多。既然如此,一个人大可不必自寻烦恼,硬守着令自己痛苦的爱人。
在这一点上,她和息红泪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爱情或者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但是,如果其中浸透了眼泪,那么为何不干脆去和洋葱约会?
戚少商见她前,已吩咐过手下兄弟,叫他们不可四处找他,叶愁红也做过相应布置,所以迄今为止,并无一人前来打扰他们。她沉浸在诡异悲哀的气氛中,又沉默片刻,方道:“我对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并无太大兴趣。你能立刻想通,不做纠缠,已是失意人中的佼佼者了。”
戚少商苦笑道:“承蒙夸赞。不说这事了,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你可能尚未听过。”
苏夜道:“哦?”
戚少商道:“铁兄……我是说,四大名捕排名第二的铁手,铁游夏,为了帮我而自行脱去官服,辞去官职。皇帝诏命他官复原职,他却不想承命,也不想回京。”
苏夜确实没听过这消息,听他这么说,不由一愣,旋即笑道:“是么?这倒奇了。你还不派人去京城通知诸葛小花,告诉他,他心爱的弟子想离家出走?”
戚少商十分敬重铁手的为人,又与他相交莫逆,不愿顺着她的话说笑,皱眉道:“龙王不想知道原因?”
苏夜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