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向关七。
然而,所有心机均是白费心机。漫天光影中,关七狂乱的脸无比清晰。忽然之间,众人再次听到熟悉的“铮”的一声。锁链准确找到了夜刀本体,迎了上去,一击之下,刀影收拢成一柄漆黑的短刀。苏夜右臂剧震,夜刀险些脱手飞出。
他们心为之动,神为之夺。不知不觉间,有人屏住呼吸,有人深吸一口大气。在近处观战的,在远处悠闲端坐的,无不产生同一想法。那便是:五湖龙王确有插手京师风云的实力。
更有甚者,已开始将夜刀与红袖刀暗暗比较。他们想法极其简单,总觉得哪家势力的首领武功高,哪家便占了优势。
当然,现实中往往并非如此。
夜刀横扫时,狂雷也横扫过厚重沉黑的云层。地暗天黑,昏暗到了极处,压的人透不过气。闪电划破长空,反倒令人心神为之一爽,想要抓住它,让它长长久久地亮在天上。
同一时刻,地上来了一个令气氛更为沉闷压抑的人。
雷损,六分半堂的雷损,带着他的手下,缓缓走上这条长街。他还是一身灰衣,左手笼在衣袖里,仪容收拾的很雅洁。但在如斯大雨中,多么整洁的外表也是无用。
他身边有雷媚,有雷恨,却不见二堂主雷震雷,大堂主狄飞惊。他每走一步,就像拖着暴雨向人群靠近一步,令人说不出的不舒服。但奇怪的是,他神情很轻松,比谁都轻松。别人是观众,苏梦枕直接登上舞台,他却像个评论家,等着戏曲落幕的一刻,开口评头论足。
他神色中,好奇成分相当浓重,并不惮于表露出来。乍一看,他面貌其实还算慈和,与被好奇心驱使的普通老人相差无几。但最蠢的人,也不会认为他是普通老人。
程英一见他,立刻不顾苏夜,回身准备招呼,并向公孙大娘低声道:“那就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他身边男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是雷媚,另外一人是雷恨。”
公孙大娘诧异地望向雷损。她诧异,并非因为雷损外貌太平凡了,或太出色了,只因雷损令她想起了一个人。她看着他的时候,心中忽地浮现出霍休的影子。
他们长相当然不相似,相似的是她的感觉。她几乎有些意外,觉得以雷损的江湖地位,自己明明应该想起老刀把子。但直觉就是直觉,等第一眼过去,直觉也就消失了。
雷损一来,苏梦枕的人马亦到,只不过是从长街的另一端而来。程英匆匆扫视一眼,看见了茶花与师无愧,还有统领无发无天的莫北神。
若说雷损与苏梦枕是京城两大巨头,那么苏夜只能被称作一个小头。他们到场,顿时把迷天盟成员衬的像前来做客的客人,当场失去了主导权。
有那么一瞬间,程英担心雷损突然发难,掣刀加入战团。雷家虽以拳掌指法闻名于世,但雷损手中的不应宝刀,乃是与红袖刀齐名的神兵,显见刀法通神。她从未见过他出手,因而更为忧虑。
她看见雷损的同时,雷损也看见了她。他微微一笑,一直走到她面前,方颇为客气地道:“龙王好兴致。”
程英笑道:“惊动了雷总堂主,真是过意不去。”
雷损目光移至公孙大娘,似是惊讶于她的美丽,不禁又是一笑。但他同样关心战局,并未与她搭话,只一颔首,便转眼扫向兀自纠缠不休的三个人。
他自然希望三人同归于尽,或一死两伤,或两死一伤。如此一来,六分半堂自可捡现成便宜。他来此之前,曾仔细衡量过他们对六分半堂的威胁,认为任何人在这一战中死去,都十分有利的局面。但关七疯了,另外两人却没有,在他内心深处,仍更希望苏梦枕身亡,抑或五湖龙王。
直到他亲眼目睹关七的武功,发觉他比未疯之前,武功不退反进,高到自己无法对付的地步,这才改变主意,决定静观其变,而非出手相帮关七。
两方人马一左一右,各自占据长街一侧。气氛紧绷的一触即发,却因触发点迟迟未至,又渐归平静。雷损与程英对话之际,场中三人已不知过了多少招,局势竟未有太大改变。
关七血不再流,伤口仍火烧一样灼痛。苏夜外表无损,内里感觉并未比他好上多少。所幸过去这么久,她的心灵早已从初始的震惊中平复,不再去想杂七杂八的问题。她眼前是关七和苏梦枕,心里也只有他们两人。她知道雷损等人赶到,却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也无暇放在心上。
她明白他们不碰关七的理由,只是明白的太晚了。她从不惧怕任何对手,却得承认,倘若早知关七是这样一个人,她行动时可能更婉转迂回,拒绝方应看的提议。
苏梦枕作何想法,她不得而知。他一来,立刻掠近关七,刺出致命一刀,足以看出诚意。雷损坐山观虎斗,则从侧面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方应看并未联合他们两人,而是自行其是。雷损不知他的想法,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这样做对她并非没有好处,因为事成之后,迷天盟势力将被悉数纳入十二连环坞麾下。但她暂时考虑不到“之后”,首先要解决生死存亡的大问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