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终于正襟危坐,沉思了七八秒,问道:“学校要求追查的这个消息?你们系其他人知道么?”
“我觉得老师里,书记和副书记还有这个学工老师应该知道。”
“我不是说事情本身,是说“学校要求追查”,有多少人知道?普通学生里有多少人知道?”
“普通学生没有知道的,因为我被学工老师误当成第一嫌疑人,早上八点半就被喊过去了。”秋和露出一点无力的神情。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你不覚得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
“那封举报信,本来是可以直接对薛涛点名道姓的。”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第一,要么是举报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系里有这么一件事所以举报,那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我觉得不太可能。第二,他知道薛涛的问题,但只是借此来试个水,这么一来,搞不好会有第二封举报信,如果学生们知道了“学校在追查”这件事,那么举报人应该也会知道,那他就明白“我的举报成功了,引起重视了”,所以会写第二封信,说出真正要举报的事情,第二件事很可能让人由动机联想出举报人的身份。如果压住第一封信,给人的感觉是学校对此不重视,那么举报人就有可能不想再冒风险了。叶玄注意到秋和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神色瞬间不自然,喝了口饮料掩饰过去,接着问,“信件原文你看过吗?”
“看了,写得很短,主要写我们系保研工作漏洞很多希望领导重视,薛涛这事是其中一个例子。另外还有三件事。一件是说人文学院副院长是湖南人,而我们系保研的百分之90是湖南人,恐有猫腻,一件是说我们系有些凭着特殊贡献获得保研资格的特长生,论文有很大水分,还有一件是针对支教保研的,说其中某人在校时连共青团员都不是,按规定没有支教资格。”
“甭查了,这信是老师写的,不是学生。“
“怎么说?”
“如果只提到薛涛一件事,那也许是个人恩怨或者某个没保上的学生。现在打击面这么大,应该是某个对你们系的现状不满意的人。”
虽说秋和覚得,系里保研按绩点名次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特长生,学工和支教保研,那些不能说全无水分,没保上的学生也会觉得保研整体不公。但叶玄所言却给了她一个重大提示。一句话浮出她的脑海——“这女的最大特点就是正事不办,没事找事,成天觉得就她自己两袖清风最正经,别人干点什么都有猫腻。”
秋和低头笑起来,叶玄追问为什么笑。
女生答道:“你说得对。应该是老师。起初我最怀疑的人是我一个前男友,我寻思薛涛这事太复杂,熟悉的吧,知道她只是对杨云天单相思,不熟悉的吧,不知道她一年后想转专业告她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再者。“导师”这个词也很微妙,杨云天并不是薛涛的导师,只是一门课的任课老师。于是我覚得,如果这件事是针对我和某教授就说得通了。刚才说的被举报的第二件事论文数不够的那个人正好是湖南人,和我这前男友有过节,第三件事针对的那人是我另一个朋友。“
“你眼光成疑,早让你别找那么多男友!”想想又说得太绝对了,“找我除外。”
秋和没接他那茬,自顾自说下去“但我没确认是他,因为刚才过来前给他打了个电话试探试探。至少听起来完全没有仇恨我,挺正常的。”
秋和正说着,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翻开一看,是米白的短信
秋和你还好吗? 听说我们的杂志停刊了,不知是不是受到我当初辞职的影响。也许你误解了我,我并没有自以为是又嫉妒你的意思。原本做兼职是为了积累一些职业经验,但你的能力实在太强,反而使我缺乏自主性得不到磨练。再加上我们从上学期开始增加了许多专业课,实在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杂志走向今天的结局,我想当面向你道歉,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
叶玄见秋和脸色陡然变化,一再追问,但女生终究也不愿再吐露心事。
【五】
没让叶玄送自己回寝室,一个人慢慢地走在灯火通明的校园主路上,汇进刚下最后一节课,统一往住宿区涌动的学生中。月光之下,各种声音交织发出嗡嗡鸣响,秋和感到内心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叶玄终于不再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拿出分析与判断力。
这一晚的他是真实的,反衬着无数日夜的不真实。
对秋和这样的女生而言,这已经是毫无保留的坦白。
叶玄想让秋和看见未来,她的确看见了,那却是飘摇不定如风中残烛的未来,它正在迫近,使人眼见为实得过且过,再也无法享受眼前美好。
【六】
次日,秋和陪韩国同学又去了一趟体育教务处,了结了选课之事。趁教务老师起身进里间存放纸质资料时,秋和迅速在系统中输入乌咪的学号,按下回车。
免修体育原因一栏赫然写着“精神原因”,而不是“皮肤病”。
精神鉴定证明人一栏竟是心理系陆教授的名字。
秋和没有过多迟疑,在教务老师回来之前按了e退出。
晚上回到寝室,秋和把薛涛叫到宿舍天台一个死角处聊天。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