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更深地刺激着鹿三。正月十五一过,不见鹿三来上工,白嘉轩走进鹿三矮凌乱的
两问厦屋:“跟我走,三哥。甭说我,自你过年走了红马r夜叫唏,要你喂它哩!
旁人添草拌料它不悦意吃喀!”鹿三的喉圪塔又猛烈的滑动了两下,跟着白嘉轩回
到马号。
孝文硬着头皮进上房东屋,罗罗嗦嗦向nn白赵氏诉说,分家时父亲分给他
的粮食可以接上秋收,可是秋天绝收了,来年的麦子也没指望了,整个一个冬天喝
稀糁子凑合到腊月,年是实在过不去了……他哀告nn给父亲说一句:“借些粮。”
白赵氏正想趁机教训一下孙子,你看看你弄成啥光景了?白嘉轩从对面的西屋已经
听见,大声说:“你就甭开这个口!”白孝文再没说话就从nn的屋里退出来回到
前头门房。白赵氏对着西屋说:“你的心不是r长的是滋水河里的石头!”白嘉轩
走进门来:“妈,你明r把那俩碎崽娃了引到后头来。”
孝文向父亲借粮伤脸以后就把两亩水地卖掉了。白嘉轩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
吃不下饭,指令孝武把孝文叫到后院正厅来。孝武走进前院门房东屋说:“哥!咱
爸叫你。”孝文仰躺在炕上只扭了一下头:“我不去。”孝武端直站着:“咱爸叫
你你也不去?”孝文说:“后院厅房我不去,再不去了。”孝武威胁说:“那让老
人求到你的门下?”孝文猛然从炕上翻起身来跳到炕下:“你甭跟我耍威风!谁爱
来不来我不稀罕!我也没拿你啥没借你啥没欠着你的啥!”孝武不动声s他说:“
哥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说话处事还象不象个兄长的?”孝文正想说出更辛辣的话,
泄一泄没借着粮食的怒气,也杀一杀弟弟的神气。不料父亲在院子里喝斥:“孝文
你出来!”孝文趿拉上棉窝走到院子,就看见漆黑的院庭里站着父亲的佝偻的形体。
白嘉轩劈头问:
“你把水地卖了?”
“卖了。”
“卖给谁了?”
“谁给钱多就卖给谁。”
“我听说卖给鹿子霖了?”
“子霖叔有钱也有粮食,旁人买不起。”
“这地是在你爷手时置下的,你不能卖!”
“眼下这地分给我是我的。我想活命就得换一把粮食。”
“这二亩水地你卖了多少钱?”
“正说着哩!价官还没说死撂倒哩!”
“你甭说了,这地你卖给我,我给你双价。”
“那不行,大丈夫出言驷马难追。你给我钱再多也不能收回
我的话了。”
黑暗里一声啸响,白孝文应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父亲手中的拐杖抽击到他的
脸上,继之又砸到他的大腿上,白孝文却感到了一种报复的舒畅,从地上缓缓悠悠
爬起来走进屋去,咣一声c上门闩,把父亲和孝武冷晾在院子里。孝武挽扶劝慰着
父亲,走回后院厅房去了。孝文继续恢复仰躺在炕上的睡姿,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
上,对女人说:“好咧好咧!从今往后再没有谁来管我了!”
这一年的春节新年是孝文所能记得的最暗淡无趣的一个新年,白鹿原上远远近
近的大村小寨,听不到锣鼓听不见喧闹只零三碎四的几声炮响。正月初一的晌午,
孝文到白鹿镇的馍铺里买了五个白生生的罐罐儿馍,蹲在馍铺的台阶上吃了向馍铺
掌柜讨了一壶茶喝,算是自己给自己过了个年。孝文吃罢又挑了五个揣进怀里,绕
道白鹿村后巷朝村子东头走去。村巷里男男女女拖着孩子往祠堂汇集,饥荒之年也
不能少了给祖宗点一柱香叩三个响头。孝文走进小娥的窑门嘘声嗔气地说:“妹子
年好,哥给你拜年来了!”小娥正在案板上揉面团回过头说:“你心里想妹子了,
嘴里可说是给妹子拜年拜年,拿的啥礼物?“你把哥的好心冤屈咧!”孝文从怀里
掏出一个又一个点着红花的罐罐馍,摆到案板上说,“人家到饲堂拜祖宗哩!全村
就剩下咱舍娃子天不收地不管,咱俩你拜我拜你过个团圆年!”“这么说哥你坐火
炕上等着——”小娥笑了,“妹子给你擀面浇臊子。臊子面香着哩等一会儿再吃。”
孝文说:“我已经吃饱了。你先吃馍压压饥。咱先弄一回哥想死你咧!”“不成不
成我手上沾着面!”小娥摇头。“又不用手……”孝文把小娥抱离案板走向火炕…
…
孝文对第一次在小娥身上能够做到得心应手的事记忆难泯。那是要他挨过刺
刷抽打之后一个半月的一天后晌,第一次走出街门就端直走进田小娥的窑d。小娥
一惊一愣:“你大白天到我这儿来不怕人看见?”白孝文说:“过去怕人看见现在
不怕了,谁爱看就看。”小娥这时候才回过神儿来问他伤势好了没有,捋起袖子看
他胳膊解开胸口儿看他的胸膊。孝文揽着她的腰凌空把她托起来放在炕上。动手解
她的偏襟纽扣儿:“哥在炕上躺了半个月啥不想,就一门心思想着你这一对白鹁鸽
儿。”小娥象蛇一样紧紧缠抱着孝文,泪花婆娑口齿喃喃着:“好哥哩你到底伤得
咋个象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