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二哥,他那双酷似秦之文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好像是在深究什么,我只是很本能的感到一丝的不安和惶恐。
“喻夕,祝你早日恢复,再见。”
医生办公室里有轮转实习的医学生拿个照相机拍照,小姑娘威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几个住院医师死活不要,“干嘛着,拍我想干嘛着?”
“帅嘛,当然怕咯,来,不要扭扭捏捏的,做人豪放一点。”
“我怕你拍了之后拿出去把人吓死了,还是算了吧。”
“哎呀,我拍了早上那个跳楼的现场,你们要不要看看?”
所有人呼啦一下子涌过去,顾宗琪走过来,“不要待在这里,他们很有兴致呢,一时半会消停不下来,对了,陈教授找你什么事情?”
“关于喻璐的,他说喻璐闹着要出国。”
“你怎么想的?”
我咬了咬嘴唇,“我不想她出去,那种留学生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可是,我又不想劝她,省得好心当作驴肝肺。”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忽然转过身来,笑道,“顾宗琪,我非常非常不喜欢喻璐叫你姐夫。”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小孩子嘛。”
“小孩子?小孩子是世界上最执着的生物,有着最隐秘的私情和想念,喻璐叫你姐夫,会让我想到《天龙八部》中的那个阿紫。”
“我很讨厌阿紫,也很讨厌她叫乔峰姐夫。”
我眼睛狡黠的一转,“所以呢,阿紫是一个狡猾的小女人,希望一直陪在乔峰身边把他给和平演变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得到他的半分心思。”
顾宗琪坦坦荡荡的看着我,“喻璐只是喻璐。”
“我也觉得她只是喻璐而已,对了,顾宗琪,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好久没去上课了,老板看到我都要暴跳如雷了,还有下午茶的读书会。”
“明天,好吧,今天给你开检查单子,一切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中午我睡了很久,脑子中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起来的时候门口站一群人,我一个激灵跳下去,看见普外的主任站在对面病房门口,摇摇头走了,剩下一干医生和病人家属。
那个老头子,站在病床旁边默默的收拾东西,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被冰冻过一样,顾宗琪看到我站在一边走过来,“夕夕,明天可以出院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床的病人,“怎么回事?”
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眼圈是一蒙蒙的灰色,很久我都没有注意到顾宗琪这几天几乎是透支的工作,没回家,每天陪着我在医院守着我。
“出去跟你说。”
“胆囊癌的病人,腹腔广泛转移,前几天做开腹探察,癌组织不知为什么形态就像豆腐花一样,腹腔里根本是一塌糊涂,没法开了,于是只能再把缝上。”
“快不行了?”
“也就一时半会了。”
我想了想,“顾宗琪,晚上你不要陪我了。”
“为什么?”
我伸出手正了正他的胸牌,“你值了多少个夜班了,你已经不是值班总了,你看你精神那么差,上手术台时候都怕你会睡倒,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我没事。”
“顾宗琪,不许逞强,你不要你的健康我还要呢,我都没事了,晚上你早点回去,再说我都住在医院最后一个晚上了,能有什么事情?”
他还未回答,那边就有人喊道,“59床,病人死亡。”
顾宗琪连忙跑过去,我也跟着,老太太和衣躺在那儿,老人想把尸体拉到家里去埋了,因为他们家是农村的,有这个风俗,人死了不能在外面的。
没有一滴眼泪,老人只是平平静静的,甚至是冷漠的看了医生们一眼,然后是低着头呼啦呼啦的收拾东西,塞了点钱给120,假装急救,把那具已经逝去的身体抬上车,行尸走r般的离开,实习医生们就站在一旁,谁也没说一句话。
一瞬间,那个床位又空了下来,白色的寂静重新包围了那个房间。
忽然间,我觉得每个人都只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渺小的尘埃。
上帝坐在高处俯视众生,病人走了,那具已死的皮囊也落叶归根,有人哀怨,有人欢喜,有人解脱,有人心酸。
对于高处的人,一切是那么的平和自然的发生,对于一粒尘埃来说,这就是全部的生活。
生老病死,各缘其法。
我忽然希望,我的心,再高一点,能够平静的直视生死,直视别离,我希望我的身子,再低一点,我的生死不需要被人惦念,缅怀。
想起冰心的一句话:博爱的极端,翻成淡漠。
于是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在穿梭的空气中,对着顾宗琪笑了笑。
第章
晚上的时候,天边悄悄的飘起了小雨,一如既往的医生办公室传来一股鱼香茄子的味道,推开窗户把病房里乱糟糟的空气疏散出去,大街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一片,反耀一片水光。
“夕夕,我回家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顾宗琪穿着便装站在门口,我连忙走过去问,“下雨了,有没有伞?”
“没事,只是小雨,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我忽然很舍不得他离开我,好像他的呼吸就是给予我的生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