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若非如此,以眼下这种状况,驱梅只能从辨脉施治入手,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疗效,只能说,“试”而已。
但即便是试,余锦年也未曾有所气馁。
白海棠为此病已服过不少草药,药未奏效,却到底损害了脾胃,如今恹恹难食,脾胃此乃后天之本,若非有足够运化之精微来补充元气,哪怕不是这等恶病,而是其他什么头疼脑热,也一样能要了他的命。毒气不散,脾运不行,实乃恶性循环。
余锦年讨来纸笔,方要落墨,忽地发现手下笔墨俱是良品,与屋中其他寒酸物截然不同,感慨之余,又不免无奈与白海棠的这股痴傻,正写着方,门外倏忽一响,竟是苏亭回来了。
那书生脸色青黄,神色疲惫,腿脚仿佛逾千斤沉重,手里还折着一只白梅,看来是被姜小少爷折磨得够呛。
白海棠忙将衣裳收拾整齐,神色焦急地对余锦年说:“我这个病,可否请先生暂且不要告诉亭郎?”未等余锦年开口,他又承诺道,“我自知分寸,我惜亭郎入骨,哪怕是让我去死,也绝不愿这病传到亭郎身上。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希望被抛弃罢了。人间万般真情,又有几个能抵得过生死威胁,乍看上去一个万般焦扰,一个卑怯入微,可若是真将这似洪水猛兽般的杨梅疮抬到明面上来,究竟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相濡以沫,谁知道呢。
“好,我信你。望你小心。”余锦年道。
白海棠脸上复现光彩,他像是只在家里殷殷切切等候主人归来的小动物,高兴地出去迎道:“亭郎!”
苏亭将梅花送给白海棠,转头见到门口杵着季鸿,猛然眼睛一亮:“是小神医来了吗?他竟没骗我!”
说着跑进去,正好遇上余锦年开罢方子出来,他将一纸单方交给苏亭,快嘴说道:“此五日,先服此方,五日后我再来换方,届时再行驱毒之法。药去寿仁堂抓,账你知记在谁的身上,总之不会是我。”
余锦年看了苏亭一眼,转而找了白海棠,低声道:“虽然你说从未与他有过密切接触,也保证此后也不会,但是这病你知其凶险,若有机会,也该旁敲侧击叫他去看看大夫,以防万一。”
见白海棠认真听进去了,余锦年才放下心来,准备跟季鸿回家。
两人快走出后戏坊胡同,苏亭从后头追来:“余小先生!”
没有医者躲避病家的说法,余锦年只好站住脚,听他怎么说。
苏亭一路跑来,手里攥着那药方,试探问道:“这方……是六君子汤?”
余锦年神色一凝,苏亭竟能看出底方来,这方虽被他加减大动,但基本配伍仍是六君子的意思,苏亭能够看出,究竟是现翻查了医书,还是曾自学了医术?难道此时就已十儒九医了不成。
苏亭看他表情,便知自己猜中了,于是继续道:“我与海棠请了那么多大夫,他的病曾被做各类疮疡来治过,却只有小神医你单单开了副益气健脾的六君子。只是海棠的病却必然不会是脾虚而致的毛病,这不过是前方,你方才又说,要驱毒。”
“海棠的病,莫非是……”
余锦年蓦然紧张起来,替白海棠那颗怯懦得摇摇欲坠的心而紧张,苏亭能猜中吗,他猜中会如何,他若真的恐惧此病,那白海棠又该如何。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竟连如何替这二人圆谎的话都想了一遍。
苏亭看着面前的小神医,半晌忽然一笑:“是我班门弄斧了,病的事,我又怎么能猜到呢。先生好走,此恩此情,苏亭来日必会报还。”
书生回了院子,却留下余锦年在风中凌乱,他拍了拍胸脯,直呼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