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霄不曾识得卫天留,与道门也没来往,并不关心这事,心道:师兄最爱奇景,若在此处,必定要上去看一看的。
山门之后,道路平坦许多,两边老树向内倾斜,虽是秋时,仍似华盖丰茂,抬头几乎看不见天色。大约三百来步后,便到了原来的青羊宫。
那少年领着沈丹霄,一路也遇见过几个素服弟子,各司其职,人数虽少,看来有条不紊。二人转入侧边小道,途径副殿、藏经楼、观星台,到了后院,便见一片屋舍。
这处建筑无半点道门之风,颇似近年才流行开来的园林构思。
卫天留曾挖过一条浅沟,引来山中清泉,再铺上一层石板。每块石板大小相同,横宽三尺,竖长一尺二分,之间留有一指间隙,石板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光可鉴人,其下流水潺潺,生造出一条匠心独具的走道。
沈丹霄的老师也是风雅之人,但心力不足,不曾有这种手笔,此时他见了,亦不免暗暗惊叹。
少年领他到了灵堂,里间挂了祭幛,许是因为有风,烟气并不重。正中间有一副乌木棺,旁边站着两个人,身穿丧服。
沈丹霄进去前,解下腰上的剑,搁在架子上。
屋左垂了帷幔,少年没有与他招呼,伸手撩开,走了进去。
沈丹霄一直留有注意,方才帷幔打开之时,里头坐着个素衣少妇,正低头绣花,未簪的长发如一匹漆黑缎子,一张素面没有一丁点人气。
这是卫天留的女眷,他没有再看。
那两个服丧的年轻人,原先并未发觉有人来,正沉着脸说话,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这会儿赶忙理了理衣衫,迎了上来。
沈丹霄将武盟交给他的一件小物,作为赙賵相赠。
这两人中,较年轻的是卫天留的亲子,叫做卫百钧。另一个则是卫天留的义子,叫做卫殊,年纪反比卫百钧大上一些。
卫百钧道:“多谢沈盟主。”
沈丹霄回礼道:“两位卫公子请节哀。”
卫百钧面上并无哀色。实则卫天留天生薄情,对子嗣并不看重,反倒对义子卫殊另眼相看,临终之前,也将后事交给了他。卫殊没有与卫百钧相争的想法,这会儿站在一旁,不曾多开口。
沈丹霄听闻卫天留是少见的英伟男子,此时见卫百钧容貌端正,但称不上出众,略有遗憾。
他自棺旁穿堂而过,拈了三支香,上与卫天留。
牌位上书“显考卫公讳珏府君生西之莲位”,卫珏是卫天留真名,自他流落江湖,便不复用。
沈丹霄上完香,与两位卫公子暂辞,走出灵堂,重拿了剑。
他行过走廊,见院中小桥流水,风景秀丽,绝似江南,而非这高山之巅。此时将近黄昏,但还未开席,前头到的宾客各自分散,游赏风物。
一眼扫去,稀稀落落,约十余数人,有男有女,都在壮年,各个气度不凡,三三两两走在一块,与身边人低声交谈。
风雪崖上遍植红杉,此时这园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株六丈高的杉树。这高度算不得什么,只是在这江南情调中格格不入,反有别种风情。
杉下立着五个道人。其中三个是女冠,为首者手里提剑,不过二十出头,容貌秀丽,穿的虽是道服,然而衣饰华奢,可知身份不凡。身后两个女冠犹是少女,脸颊圆润,青春正好,俱都绷着脸孔,紧随后头。
另两个道人中,年长者是个中年人,羽衣星冠,身如松鹤。身后的年轻道人与他不同,目光四处打量,偶与沈丹霄相接,微怔后,面上略红,忙避了过去。
沈丹霄看了一眼,约莫猜出他们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