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桢肯定地回了句:“幸亏遇到了小舟。”
转而轻抚了抚少年的发顶,唤醒满脑子混乱的家伙:“小舟,这是长兄。”
聂官家纠正:“叫大哥。”
也不知是对自家弟弟说的,抑或是在告知另一位少年。
傅藏舟强自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然后听到他家桢哥说——
“唤长兄即可。”
囧囧有神。
尽管他唤宿桢为“桢哥”,那是两人交情不同寻常;
桢哥的长兄也好、大哥也罢,其实跟他没任何的关系,不管哪种称呼,根本喊不出口好嘛!
再说起对方的身份,想想就紧张好吧!
“昱”虽不属于他熟悉的“历史”王朝,可面对这昱国第一掌权者,仍然有类似遭逢唐太宗啊明成祖的不知所措。
“叫大哥。”
“唤长兄。”
“……”
两个长相相似、气质接近,俱是威势不凡,年龄加在一起超过古稀的男人,就这样互相纠正,你来我往,重复好几个来回。
傅藏舟:“……”
莫名搞笑啊。
本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
静静围观了片刻,待聂官家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学着宝精作了个揖礼:“傅藏舟见过……”声音有些含糊,“老爷。”
那位中年人,推测应该是宦官之类,也是唤着“老爷”的;
想必官家此行不宜声张,他跟着这样见礼应该没大错。
聂官家听罢眉头微动,忽而将被遗忘的锦布袋再一次递了过来:“改口费。改了口便叫大哥。”
傅藏舟默然。
陡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莫非这所谓“改口费”,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如此……更不能收下!
暗暗瞄向宿桢。
心道桢哥到底跟他家大哥胡说过什么?
看官家的态度,其定然误会了。
宿桢瞥了眼锦布袋,语气淡淡:“太少了。”
看着很是威严的聂官家,好脾气地解释:“吾来得仓促,一时没能准备……先收下,回京后吾再备上全礼。”
傅藏舟简直头疼,有种被强买强卖的错觉。
然而诡异的是,他居然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生气啊恼怒的半丝也无。
好在宿桢救了场:“还请长兄收回罢。”
聂官家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家弟弟,眼神是一丝疑惑。
宿桢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尚没到时候。”
一贯粗神经的某少年鬼王,这一时刻分外敏锐,当即心生一股冲动——
想揪着桢哥的衣襟质问,啥叫“没到时候”?当他是傻蛋吗,听不懂其言下之意?
没到时候?就没那个“时候”!他保证!
羞恼地想着。耳根莫名有些烧热感。
聂官家沉默了。
半晌,迟疑地开口:“吾此行带了宗昌,欲遣他看看你的眼睛,”微顿,似有艰难,“或者,小七再查一查其他方面?”语带忠告,“绝不可讳疾忌医。”
傅藏舟竟听懂了,些许的羞恼瞬时烟消云散,差点没破功笑出声:哎呀,官家不愧是官家,脑洞之能力吾辈不能及矣。
被怀疑“身体有毛病”的宿桢,依然是一番云淡风轻的姿态:“长兄思虑过度了。”
聂官家不放心:“让宗昌验查一番。”完了看向偷笑中的少年,居然提议,“你也一起。”
傅藏舟:“……”
笑不下去了。官家难不成认为自己也有……那什么问题?
囧,不足以道明此刻的心境。
最终拗不过聂官家的坚持;
被怀疑身体有问题的两个人,接受了名“宗昌”的御医的好一通检查。
少年鬼王暗自庆幸,经过这两个多月的修炼,他人形的身体稍能自主“调节”,否则光他堪比死人的体温,怕不得吓到御医了。
傅藏舟当然没什么病,御医表示其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宿桢亦然。
聂官家听了,面上流露一丝欣慰。
欣慰之余,将目光投向某少年。
傅藏舟被看得摸不着头脑。
许是修行了,哪怕寻常刻意收敛感知,他对人的微表情还是有几分敏感的。
以前吐槽桢哥竟能看懂别人的眼神,如今自己只要留些心,勉强也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看懂了聂官家那一丝几不可见的疑问。
疑问……疑问什么?
莫非官家真觉得自己有不可说的毛病?
不由得黑线。
“长兄来得正好。”
宿桢倏地出声:“吾学会了一道乌鸡汤,有意请长兄品尝。”
聂官家将视线从少年那收回,闻言是点点惊讶和欢喜:“小七特意为吾做的?”
宿桢没说是或不是,态度模棱两可。
聂官家只当他默认了,忙道:“快快将汤盛上,吾还是第一回 品尝小七的手艺。”
当着背景板的宦臣平安,面部肌肉小小抽搐,张嘴欲言……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大一盅乌鸡汤,被小厮端送到正屋。
平安面上表情一言难尽,然而在聂官家的催促下,不得不亲自盛出一碗汤,恭谨送至对方跟前。
傅藏舟先是意外:桢哥竟跑厨房炖汤去了?怪不得半天没见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