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太极宫。
十一月朔日早朝。
这一日乃是李渊定下的朝参日。
京城之内三品以下,七品以上官吏皆必须参加。
这天色昏暗未明,万千宫殿融入了夜色之中,上百名官员,身着官袍,手捧板笏,从滴水檐下的长廊直入太极宫。
李渊身着龙袍在大殿之上,接受了百官的参拜之后,坐在龙椅之上,而大臣皆是就站于一旁。
殿头官上前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纳言刘文静上前言道:“臣有本奏,御史听闻陛下常与大臣,同食同坐,此有违常理,还请陛下慎之。”
刘文静言罢,众官员不免微微抬头,一并看向了站在前列的尚书省右仆射裴寂。
裴寂素来得李渊看重,常被留下宫中,刘文静之言,当然是意指裴寂。
众臣都知道,晋阳起兵后,李世民,刘文静,裴寂三人都乃是元谋功臣,无论犯何罪,都可恕二死。
但自李渊称帝之后,刘文静,裴寂二人之间当然是矛盾愈加激烈,二人争执已到了表面化。
李渊笑了笑,不以为意言道:“刘爱卿,未免管得太宽了。”
刘文静言道:“臣不这么认为,天子临亿兆,率土莫非臣。若贵贱失位,何为阴阳君臣之道,如同太阳俯同万物,让群生何以仰照!”
李渊一愣,笑着言道:“太阳俯同万物,让群生何以仰照,此王导之言。刘爱卿要以古人之事来教谕朕么?但当年汉光武与严子陵共寝,严子陵却加足于帝腹。天子不忍斥之。裴爱卿,刘爱卿都是朕在晋阳的旧臣,朕从来不敢忘之,刘爱卿,就不要以此为嫌了。”
刘文静听李渊打定主意袒护裴寂。当下更怒裴寂,但面上却不可驳了李渊这番话,只能退下。
这时裴寂言道:“臣也有本上奏!眼下新朝已立,正是谋新去故,如农望秋。旧朝以大兴县为京师,而长安县为京兆郡之郡治。眼下陛下革旧鼎新。将京兆郡改为雍州,臣请再将大兴县改为万年县,而长安县仍称为长安,如此合称之为万年长安。”
“万年长安,长安万年,好!说得好!”李渊一拍桌案。龙颜大悦。
李渊抚须言道:“朕欲革除旧朝之弊,就从天子脚下而起,不仅仅是改朔,就如你所言,将大兴县更为万年县,这大兴城亦恢复旧名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而长安县与万年县以皇城朱雀街为界。街西五十四坊属长安县,街东五十四坊属万年县。”
听李渊如此说,裴寂与众臣一并称贺。
李渊哈哈大笑言道:“此乃是盛事,朕愿与众爱卿同贺。”
裴寂见李渊龙颜大悦,笑了笑看了刘文静一眼,退下到班列之中。刘文静暗暗咬牙,心底骂道,马屁精。
“臣有本奏!”兵部侍郎赵慈景上前,见大殿内一团喜庆,不由摇了摇头。
“念!”
“昨日兵部急报。上月晋阳城失陷于幽州李重九之后,李重九马不停蹄,十五日破平遥,十九日破介休,太原道行军副总管西河公张纶三战皆败。现不得已退保隰城了。”
“什么张纶都败了?”众臣不免议论纷纷,张纶在晋阳起兵之后,为李唐连破离石、龙泉、文城三郡,开疆扩土,功劳仅次于李芷婉,殷开山,刘弘基等大将,现在在李重九之下也是连战连败。
众臣听后这话后,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众臣纷纷上本。
“御史台有本奏,齐王李元吉上表弹劾,太原道行军总管殷开山,不战自逃,导致晋阳失守!”
“中书省接到太原道行军总管殷开山上书自辩,言贼势浩大,暂避可全军力!殷开山另有本,参齐王幕下李思齐等人,贪功欲战,怂恿之罪。”
“臣有本奏,两个月恒山贼赵万海聚众数万,与李贼呼应攻打井陉,平阳公主与其三万子弟兵,腹背受敌,我们已有十日没有其消息了。”
“臣有本奏,上个月夏县吕崇茂自称魏王,占据夏县起事!”
“昨日绛州疾报,李重九大军前锋番骑,大洗汾州,现其斥候已进逼绛州,绛州总管襄武王李琛告急,言河东十五州数日之后,将不复为我所有。”
数人一并奏完,殿上一片冷清。
龙椅之上李渊办起了脸,言道:“你们莫非是串通好了,今日一并来扫朕的兴致,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明日李重九就要过大河了,后日他就要打到这京师脚下了,你们怎么都不说了。”
重臣一并默然,这时赵慈景上前言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眼下并州,石州,隰州皆已是失守,夏县吕崇茂自立,河东尧君素尚在,贼势如此,难与争锋,臣以为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
这时又一臣上前,言道:“臣附议!李重九有番骑之助,兵锋锐不可挡,现在河东局势糜烂至此,若是再派兵渡河,只有尽数失陷。陇西河西的薛举,李轨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二人说完后,又是五六名大臣出班上前,捧着板笏垂头言道:“臣附议!”
“臣附议!”
几名大臣一吭声,顿时大殿之内,寂然无声。
李渊没有说话,听了这几人之言后,负手在龙椅之前踱步。
太子李建成如木偶一般,不出一声,至于其余大臣们皆是不敢说话,左右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大唐才立国才三个月,河东之地,竟然几乎快要被李重九扫荡一空。这一次连关中都为之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