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止痛,没有麻药。
陈陌清瘦俊秀的脸苍白着,鲜血和尸液喷溅到了脸颊上,映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神。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连一点隐忍的表情都不需要了。
一针一线,把翻卷的皮肉重新聚在一起。
陈陌安静地看着远方。
宋剑心疼得嘴唇苍白。
尝到陈陌身上血腥味的尸群更紧疯狂地躁动起来,拼命想要爬上屋顶,分吃了那两个幸存的人类。
病毒入体,激发了陈陌身体的免疫系统,于是陈陌开始发烧。
他习惯了。
每次被咬,他都会开始发烧,温度和时间取决于他被咬的重不重。
天彻底黑了下去,他们没有找到办法离开。
陈陌的体温渐渐升高,他觉得有点冷,于是在黑暗中蜷成一团,难受地紧紧闭着眼睛。
宋剑走过去,把陈陌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缓解陈陌的不适。
陈陌挣扎了一下。
宋剑紧紧地把陈陌抱在怀里,沙哑着低声说:“别动。”
陈陌有气无力地说:“你别碰我……”
宋剑说:“不行。”
陈陌在高烧中模模糊糊地难受着。
高烧让人的心变得脆弱不堪,陈陌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哽咽着尽量缩得更紧:“你放开我……宋剑……你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宋剑愧疚地低声说:“陌陌,我错了,我错了十年,才等到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别哭,好不好……”
陈陌不想听宋剑说话。
解释也好,愧疚也罢。
都过去那么久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宋剑在外面看着旧世界渐渐荒凉坍塌成废墟,他在安全区里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长成少年。
十年的时光恍惚着眨眼间消失在指尖,再说那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陈陌想起很久前的事,想起宋剑递给他的枪,想起基地里那些珍贵的零食。
却也想起宋剑让他给言若明输血的那些事,想起宋剑抓着言若明的手臂逃向远方,冷漠地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尸群里。
想起他喝醉了,哭着不肯给言若明输血时,宋剑在他耳边急切地吼出那声“我爱你”。
这个人连说声爱他,都是为了言若明。
他又怎么敢再去接下一份迟到十年来的歉意。
陈陌在高烧中晕眩着,他看到丧尸狰狞的影子一只接一只扑向他,他看到明媚的天光慢慢消失在灰白色的世界里。
他看向童年时住过的居民区,看到烟雾从窗户中飘出来,看到学校操场旁边的沙堆上,是年少时的自己在看着已经失去色彩的夕阳。
他在昏迷中哽咽着,低声说:“宋剑……有什么意义呢……你连那声爱我……都是骗人的……”
陈陌彻底昏睡过去。
他发着高烧,苍白的脸滚烫滚烫,长长的睫毛疲惫地垂在夜色中。
宋剑心里一阵一阵地颤抖着疼。
陈陌知道,那个小傻子,早就知道他说出那句我爱你的目的,却还是哭着看向他的眼睛,乖乖听话做了言若明的移动血库。
那时候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从来不去想陈陌心里有多疼。
他曾经肆无忌惮地伤害着那个少年,如今,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没法再让陈陌相信他说的一句话了。
第二天,陈陌的烧退了一点。
但是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他们的状态都很糟。
宋剑十年来独来独往惯了,习惯把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
但是这次跟了陈陌的队伍让他有点松懈,口袋里只装了几块糖,还有半瓶矿泉水。
陈陌虚弱地躺在屋顶上,支撑着让自己半坐起来,抱着枪继续观察四周的地形,试图寻找新的生路。
他沙哑着嗓子按着对讲机:“我是陈陌,我现在状况不太好,你们怎么样了?听到回答,听到回答。”
可对讲机里再也没有同伴的声音传来,只有模糊的电流兹兹滑过耳膜,天地间一片死寂。
宋剑剥开一块糖,放在陈陌嘴边。
陈陌微微别开脸:“我不想吃。”
宋剑说:“必须吃,你快撑不下去了。”
陈陌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和宋剑再有什么交集,可他是个理智的人,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他必须靠这块糖撑下去。
宋剑把那块糖塞进了陈陌嘴里:“草莓味,喜欢吗?”
陈陌含着那块水果糖,让甜味慢慢渗透他的口腔和喉咙,极度虚弱的身体慢慢吸收着来之不易的养分。
陈陌缓缓调整着呼吸,他感觉自己好一点了。
宋剑静静地守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他们都没有再有更多的交流。
现在,他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保留自己的体力,寻找新的出路。
陈陌还在发烧,他脸色惨白着,却一直在屋脊上爬上爬下,试图找到一个逃出生天的办法。
尸群仍然紧紧围着这座房子,不攻击,也不离开。
陈陌和宋剑试过趴在屋顶进入丧尸们的视觉盲区,想要造成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骗尸群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