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绝忽然道:“东河。”
萧东河一怔,他们相识多年,关无绝很少这样唤他的名。
关无绝望了一眼窗外的梅花,忽然含着笑,偏过头来问左使:“你信命吗?”
“一生最多不过百来年,有的人立志青史留名,有的人追求光宗耀祖,有的人欲享荣华富贵,有的人心愿家和业兴。”
“而有的人,只求酒足饭饱;还有的人,只是活下去就已精疲力尽。”
关无绝的眼瞳幽黑不见底,吐字清晰:“人各有志,因为人各有命。”
“无人能逼迫我,无人能为难我,无人能叫我受委屈……我如今好的很。”
“只不过我的命,和你们有些不一样;我想要的,自然也会与常人略有不同。”
护法的表情很认真又很诚挚,“东河……我的确有些私事不方便宣之于口,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别再掺和了。”
“……”
萧东河无声地冷眼逼视着关无绝,他忽然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一入鬼门断前尘。关无绝出身鬼门,按规矩,他的过去早已埋葬。
无人知晓他在入鬼门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无人知晓他究竟是怎样的“命”。
“……好。”
良久的沉默之后,左使声音低沉,“既然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但你也要知道: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我要掺和,是我的事。”
萧东河转过身,淡淡地说着往外走。
关无绝倚着窗边看着他没出声,神色略有些无力的涩意。
出门之前,萧东河留下最后一句话:
“温枫的禁闭明天就结束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第50章 黍离(2)
这天,直到日落月升,夜幕降临,云长流也没有回寝殿。
“下午婵娟小姐又来闹啦,奴婢和姐姐都劝教主不要理会,教主还非要出去见!”
关无绝问起的时候,银琅气鼓鼓地抱怨道,“小姐也太不懂事了,教主被她气的晚饭都没吃下去几口呢。现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让进……不过教主有嘱咐护法先歇息,不必等他回来。”
可惜这种嘱咐注定无用。
关氖焙颍云长流正坐在案前出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点着灯的桌案上散了一堆的卷宗,无一不是打上了信堂印记的密件。
关无绝走到云长流身旁,“教主。”
云长流终于转过身来,映在烛光下的侧脸极为柔和,却略有些疲倦的青白之色,“怎么还不睡?”
关无绝一阵心酸,垂首低声道:“教主,别查了。”
云长流假装疑惑道:“本座追查烛阴教内的叛徒,护法为何要阻?”
他微微眯起眼,难得主动和关无绝开了个玩笑,“莫非……本座的护法亦是谋逆同党?”
关无绝抿了抿唇,在云长流面前单膝跪下,“您说过,无绝想要什么您都给我。”
“这个给不得,”云长流摇头,音容肃然道,“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干系你一人。”
他起身把关无绝扶起来,又从案上取了萧东河今日呈上来的小巧铜牌,给护法递过去,“看这个。”
“猎雁……liè_yàn?”
护法把那物什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皱着眉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怎取这么个没品位的名儿。”
云长流:“……”
教主轻咳一声,指着关无绝把玩在里的铜牌道:“这是从刺客体内剖出来的。如今你该知晓,这群人针对的,往小了说是本座的父亲,往大了说许是一整个烛阴教,本座如何能置之不理?”
关无绝沉默了半晌,又去翻云长流桌案上的那一堆。教主也不介意,由着他翻来看去。
关无绝没有细看,只大略地瞧了瞧,都是近几十年信堂调查出的玉林堂林家的相关消息,“您怀疑玉林堂?”
玉林堂本就以暗器、关与轻功这样立足江湖,与刺客的武功倒是极为贴合。然而云长流却缓缓摇头:“不,本座怀疑潇湘宫。”
“……”关无绝捏着卷宗的指就是一紧。
潇湘宫,乃是林晚霞林夫人的住处。
云长流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一堆,平淡地陈述道:“林晚霞自嫁入烛阴教以来,和玉林堂已少有来往;而玉林堂与烛阴教并无大仇,他们没理由专为针对父亲耗费精力培养这么一批刺客……这群刺客只可能是林晚霞自己暗地里养的。”
关无绝表情顿时变得复杂。
云长流倒是泰然自若,“怎么这么看着我”
……其实还有一件事,云长流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
如果这群刺客真的是林晚霞的私人力量,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便是当年云丹景当年意图叛乱的底牌。
只是小少爷到底还是稚嫩,还未来得及真正起事,事情便败露了。
关无绝沉吟半晌,“教主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