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
正顶着酷热一页页验真伪呢,忽然有人递过一盅茶,一柄扇,问:“不热么?”
这厮也没细想,接过就喝,拿起就扇,边受用边答,“热呀!怎么不热!热得浑身冒油哩!”
“哦,原来你喜欢冒油。难怪,翻香阁上好好的凉风明月不去享,藏在这儿憋着熬油。”
“……”不用转身,不用回头,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眼睛骨碌碌转,转过前边、左边、右边,再偷空看看后边——奇怪,全都严丝合缝啊……个臭乌龟是怎么进来的?
头顶几撮毛随风左摇右摆,顺着风朝上一看,啐!原来是把床顶轰塌了!
“哈哈……你、你啥时候来的?”赵孟田打哈哈和稀泥。
“那张笺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么?”
“……”赵某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出“人约黄昏后”。
怎么办?把书收起来是来不及了。好在刚才停在最后一页没掀过去。如此,骗他说是制蜡烛的,灯昏火暗,估计也能糊弄过去……
“精神可嘉,半夜三更还秉烛夜读。也不知是什么书,能让你这样废寝忘食,铺帘下帐挂棉被的埋头苦读?”
问了吧问了吧问了吧……
“也、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知道蜡烛是如何制的……”
“哦?”话里有话。明显当他睁眼说瞎话。
“不信你看!”赵某人把书往他面前一摊。
“……”
这叫啥?这叫上门找死!
其实,事情到今天这步田地,也不能全怨赵某人。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头五年吃喝拉撒睡,长身子不长脑子,啥都不用管。中间八年上私塾厮混,露出“花岗岩”、“大板砖”的真面目后,绝了功名门路,扔上六观堂“放生”。六观堂里呢,又都是些尘缘了断,清心寡欲的,他想归想,却没那个贼胆子下山去一解“个中滋味”。男女之事上,他始终是半懂不懂,不懂装懂,懵懵懂懂。所以说,这回这事儿,一半怨他,一半怨天怨地怨那本云山雾罩的春宫册子!
不是么——就俩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躺着一个骑着。上头那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不男不女。下头那个似人非人,似物非物,不人不物。硬要说上头那个是女的,又没屁股没奶,头上也没梳髻,说是男的嘛,下边又“短斤缺两”。更缺德的是下头那个,三分像牛,七分像木头桩子。当牛看,这画颇有几分“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越”的山风野趣。当木头桩子看,简直的就是“燧人氏”钻木取火图!只不过钻木取火的那根木钻不是握在手里的,而是插、进、屁、股前边那个稀奇古怪的窟窿里的罢了……
呜呼!左右糊涂,上下朦胧,乃书之过,非战之罪也!
赵某人冒着汗,举着书,等了半日,不见棺材板出声,心中暗喜,以为人家和他是一路货色,都傻了吧唧的。也不想想,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骨头没啃过,会认不出这是幅粗制滥造的春宫?!退一万步说,人家和他一样云里雾里,只要看看他深夜起身,蹑手蹑脚,偷鸡摸狗,落帐子箍棉被的行径,猜也猜得出了。
说到底,这厮就是太天真。
?
☆、第60章
? 天真的赵某人天真地举着幅粗制滥造的春宫,十分之天真地问:“如何,我没骗你吧?”
棺材板笑了。端正标致的脸上妖风大作。他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过来”,他朝赵某人勾勾手指头,“制蜡烛的方法我熟,我教你怎么弄。”
“哦。”赵某人蹭过去,没敢靠太近。因为,他右眼皮从刚才起就跳得很欢实。
越想越觉得蹊跷——依棺材板的脾性,再参照以往的经验,敢爽他约的人,他一定整死整活!今天是怎么了?和颜悦色,笑意盈盈……莫非有诈?
赵孟田得出结论,蹭到半路他就不蹭了,改往床边凑,“今年秋老虎可真够厉害的,都十月中了还这么毒!热得人一身身出汗,哎,热不热?我去开窗户吹吹,吹吹凉快……”
“不必”棺材板截下他,笑,“何必压饬司土箍炝嗣础!
“嘎?!”受惯了磋磨的赵某人突然开窍,急忙拿出以前做二流子泥腿子时常用的“水磨工夫”来,粘、拖、诡、诈。
“……咳,都四更天了,等一会儿公鸡打鸣,天就要亮了,白天还有好多事要做……不如明日你再和我细说这蜡烛的制法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你若怕误事,准你一天假。”
“……其实,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并没什么认真的意思,又不靠这个吃饭,哈哈……”
“哦?那为何要半夜起身,把床围得密不透风,缩在被窝里读得如痴如醉?想来是要换碗饭吃吃?”
“没有的事。不过,看看也好,常言道:‘艺多不压身’么,嘿嘿……”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一本粗制滥造的春宫册子也值得你这样劳心费力?”
“……”啐!要戳穿就早点儿!害他诈傻扮懵三两遭,耍猴耍了五六回,看够了才动手戳!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几页纸,你也看得津津有味口干舌燥满头大汗,有意思。”
“……”赵孟田耷拉着个脑袋,听他满嘴跑风凉话。“……老子就这么几两银子,日常吃喝要点儿吧,应酬往来要点儿吧,孝敬爹娘要点儿吧,照顾兄弟要点儿吧(还没忘了要帮季田说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