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水寒会这么说,轩辕亦未加思索的答道。
“呐,父皇,那寒儿这就去了啊!”话虽这般说,坐在绣墩上的人却未动,而是瞄着轩辕亦的俊脸,见他脸上未有丝毫的不愉,水寒才站起身来,回到床榻之上,“秋菊,更衣。”
水寒沐浴更衣,轩辕亦便捡了床榻一侧的太师椅坐了,端了宫女们送上来的香茶一边看着水寒梳洗穿衣,一边小口的噙着。待看水寒着了外袍,他便放了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来至圆桌前,伸手从冬雪端茶时捧进来的那个红漆大盘上拿了一只成人手掌大小的松木木匣递给了水寒。
“这是什么?”未接轩辕亦手中的木匣子,水寒转头看着他。
“既是探病又怎好空着手去?”嘴角轻扬,轩辕亦笑道。
“父皇不用……”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若是送了不合心意的东西过去还不如不送。
“这东西他该是喜欢,不过若是寒儿心疼,就再换一件便是。”早就猜到水寒心中所想,轩辕亦笑盈盈的又将手中的松木盒子向水寒面前送了一送。
轩辕亦这般说,水寒就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的接过那只小小的木匣子,抽了薄薄的盖子,望进去见匣子内垫了数张半透明的油纸,油纸上十几颗指节大小的长条状奶糖排列的整整齐齐。
“这本是父皇从落凤城带来留着给寒儿解馋的,也不知道寒儿舍不舍得送他。”见水寒看罢匣子内的东西后有些吃惊的望着自己,轩辕亦笑道。
“可以送给他吗?”不是没有想过将轩辕亦做的点心送一点给柳怜枫尝尝,只不过自家父皇做的东西自有其一份情意在里面,向来只有自己吃过,再就是自家静皇叔和红叶莫言两个偶尔尝上一口。所以话到嘴边又每每都咽下,今日见轩辕亦竟然许他将自己亲手熬的奶糖送人,水寒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东西虽然是父皇做的,却也是做给寒儿的。寒儿拿了送给自己的至交好友又有何不可?”
父皇……谢谢你!这天下就只有你最知道我了!合了木匣子的盖子,一手握了那只木匣子水寒心中一暖便扑到了轩辕亦的怀中。清亮的眼眸中霎时蒙了一层水汽,虽是忍了一忍,也还是有一朵小小的泪花溅落在轩辕亦的衣襟上。定了定神,长长的叹出口气后,水寒才离了轩辕亦的怀抱,“父皇,寒儿去了啊!”
“小心些!”伸手接了秋菊手中的大氅,披在水寒肩上轩辕亦道。虽是去探病,去的却是雪无痕的馆驿,一切也还当是小心为好。
“嗯。”应了一声后水寒转身出了寝殿。
柳怜枫人虽然躺在床榻之上,却睡的很不安慰。整个的下午和接下来的夜晚一直都在亦真亦幻的梦境中挣扎。梦中总会有一顶十六人抬的喜轿,一如自己姐姐出嫁封妃时所乘的那一顶。轿子上明晃晃的金线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轿子的四角上追了纯金的铃铛,明黄色的流苏几乎垂到地上。
轿子内大红的盖头盖了一身吉服的人,奇怪的是本该是迎娶新娘的轿子,却不知为什么在柳怜枫的意识里面,那里面坐着的该是一个男子。
喜轿的后面一顶二人抬的小轿,似回护,又似不舍,近近的跟着,逶迤而行。
喜庆的乐曲声中那顶大红的喜轿渐行渐近,最后停在自己的面前。喜轿上的轿帘被高高挑起,露出里面坐着的人。
虽不知道这喜轿迎的是谁,娶的是谁,意识中这轿子停在自己面前为的就是让他揭开那大红的盖头。
可是每一次,柳怜枫伸出去的手指碰触到盖在轿中人头上的喜帕时他都会从梦境中惊醒,仿若那盖头下面盖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淹没了许久的真相,那盖头一旦掀开那真相便会以自己无法接受的方式呈现在面前。
惊醒之后的柳怜枫很快就又会重新陷入梦境之中,重复那个才做过的梦,梦中依旧是那顶喜轿,轿子里面依旧是那个蒙了喜帕的男人,那喜轿依旧停在自己的面前,打开轿帘等着自己去挑那大红的盖头,他又会在手指碰触到喜帕的一瞬间惊醒……如此往复。
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情形,不同的就只有柳怜枫的心境。
一遍一遍的重复,柳怜枫心中,不知不觉间莫名的恐惧中多了些焦躁,对真相暧昧不明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渐渐掩盖住了那原本十分强烈的恐惧。
终于,在又一次陷入梦境,那顶大红的喜轿停在自己面前时,陷入梦境的柳怜枫一下子冲到了轿子跟前,伸手便揭了那盖在轿中人头上的喜帕。
喜帕下那张端端正正,带了抹忧伤的脸闯入眼中的那一刻,柳怜枫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在了一起。
那轿子里随便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这般的恐惧。甚至,里面坐的不是人,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恐惧。因为,那映入眼中的竟然是自己每日对镜时映在铜镜中的那张脸,那轿中人竟然就是自己。
后面的那顶轿子……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柳怜枫忽然想到了一直跟在喜轿之后的那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弃了前面的喜轿向后面的那顶不甚起眼的轿子飞奔而去。
轿子就停在那里,动也不动,厚实紧密的轿帘将他挡在了外面。立在那轿子的前面,有那么一会儿柳怜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伸手挑开了轿帘。
轿子内,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端坐在轿中,一张瓜子脸美的不似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