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城里的黄巾军将领虽多不知兵,不会守城,缺少防御器械,但可能是因为走投无路的缘故,战斗意志却很坚定。
何曼亲在城头督战,与汉军死战。皇甫嵩、朱俊日夜不歇攻城三日,未能上到城头半步。
在这三天里,波才两度遣兵出城,试图强渡澧水援救昆阳,都被魏校尉带部击退了。
攻城第三天,仍以孙坚为先锋,从上午到下午,除了中午吃饭时稍作了休息外,孙坚就没歇过,然而直到日暮,依然没能攻上城头。接连三天的激战,孙坚部伤亡不小,死伤了百余人,孙坚也受了轻伤,被从城上丢下来的一块木盆大小的石头擦伤了手臂。
孙坚卖力奋战,荀贞则很清闲。
朱俊给他的任务是围住昆阳的东城墙,不得放一人出城,并适当地发起佯攻,以牵制城内敌人的兵力,使其不能全力守卫皇甫嵩的主攻方向。下午申时,他配合在南城墙外攻城的孙坚,令江禽、刘邓带部在东城墙这边发起了一次佯攻。佯攻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到酉时中,暮色渐深,他敲响了退兵的金锣声。江禽、刘邓闻令而退,命部卒扛起云梯,用盾牌手为掩护,从城下如水般撤回。
撤到军中,江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扭头望向城头,啐了口,对荀贞说道:“贼兵发了疯,怎么打都死守不退。前天、昨天、今天,咱们先后佯攻了三次,算起来,怎么也得杀了两三百的贼人,却连城头都没摸上去过一回!比起打襄城、郏,这次太吃力了。比守阳翟时还吃力!”
荀贞手下的这些部众虽然打下过襄城、郏两县,但这两县皆是用计攻取的,没费多少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没有什么攻城的经验,这回打昆阳,又碰上何曼死守,肯定不适应。
荀贞对此了然,抬眼望了望城上,黄巾军士卒第三次打退了他们的进攻,有的因为疲累瘫坐地上,倚着城垛歇息,有的把兵器抛起,欢呼高叫。
他笑道:“当日咱们守阳翟是守城,居高临下,占有地利,自不能与今时攻城相比。这回攻城,两位将军没有用咱们做攻城的主力,而是令咱们协助围困以及佯攻,很照顾咱们。咱们此前没甚攻城的经验,正好可趁机学习一下。伯禽、阿邓,明天换你俩去南城墙外观摩皇甫将军攻城。”
荀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决定了向皇甫嵩偷学几手,当然不会拖延,已然付诸实施。
不但他自己偷学,他还让他的部将们去偷学。前天,他以协助为名,令许仲、陈褒、小夏等去了南城墙外观摩皇甫嵩攻城,昨天,则令高素、冯巩、江鹄等去观摩,今天,又令宣康、李博、荀成、任犊(小任)等去观摩,明天轮到江禽、刘邓等了。
江禽、刘邓应诺。
今天的佯攻中,江禽主要在城下指挥,没亲身上阵,刘邓在城下待不住,亲自带人朝城上攻了两次,一次只差两步就能杀上城头,最后却被敌人四五个矛手给逼了下去,一次被黄巾守军把云梯推倒,从两丈多高的半空中掉了下来,幸亏被底下的士卒拼死接住,这才没有摔死,接他的士卒断了一条胳膊。荀贞当时在护城河畔观战,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当即传令,命他不得再亲自上阵。刘邓忠心耿耿,勇猛过人,荀贞是准备大用他的,可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历数以往经历,刘邓杀波连、从荀贞击敌,无往不利,何曾受过这样的挫折?恼怒憋屈。
他瞪着正在城上欢呼的黄巾士卒,挥着手中尚未归鞘的环首刀,用力朝边儿上的小土堆上砍了两下,似欲借此将愤怒宣泄出来,恨恨地说道:“攻了两次都没能登上城头!头一回只两步就能上去!却还是被逼下来了。可恨,可恨!没能上去,便宜了这帮贼人!荀君,我明天就不去看皇甫将军攻城了吧?我接着带队攻城!明天一定登上城头!”
荀贞板起脸,说道:“逞勇登城,与贼肉搏,此匹夫之勇也。你现在是曲长了,带着几百人,部下皆为我部精锐,号为‘陷阵’,怎么还能逞匹夫之勇呢?再有力气,再悍勇,凭你一人,你能打下昆阳么?”
“不能。”
“‘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以你之力或许能敌十人,但你能敌百人么?”
“不能。”
“皇甫将军乃万人敌也!我让你去看他攻城,就是想让你学学他的敌万人之术!”
“敌万人之术?”
“匹夫之勇靠的是勇力,万人敌靠的是智谋。欲取昆阳,只有勇力是不够的,非得有智谋不可。我且问你,人为何头在上而四肢在下?”
刘邓茫然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
“头者,首领也,智谋也。四肢者,部众也,勇力也。头在上而四肢在下,便是在告诉你,需得‘以智驭勇’。孟子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即此意也。你若只凭勇力,至多是个十人敌,但你若能从皇甫将军处学到敌万人之法,你就最少是个千人敌了。你是愿意做个嗔目疾视,拔剑与人溅血於市里乡亭的十人敌呢?还是愿意做个挥旗鸣鼓,驱众横行天下攻城略地的千人敌、万人敌呢?”
刘邓睁大了眼听荀贞说完,回刀入鞘,跪拜俯首在荀贞脚前,大声说道:“丈夫当为万人敌!邓愿为万人敌,为君马前驱,效死君前!”
荀贞哈哈大笑,扶起了他,说道:“这就对了。”招呼在一旁也在笑的江禽,说道,“来,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