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弹了一锭碎银至小家伙的脚边,孟焰居高临下地打赏──银两能挑起人性贪婪的本色。
乔宝儿眨了眨沉重的眼睫,一道光蜇得眼睛刺痛。
拾起碎银,连同一份耻辱收入口袋。他沿着墙面爬起身来,僵硬的四肢发麻,一路走都走不稳。
日复一日的伺候琐碎,主子鲜少说话,而他也总是安静无声。
提水擦拭窗棂,小心翼翼地避开贵重摆饰,主子虽无发号施令,他仍须主动做好分内工作。挣钱,并不容易。
令人嫌弃,只因是条阉狗。
主子只稍显露出睥睨的神色,他重创过的心灵难以负荷;会心悸、害怕……活在恐惧下的生活令脸上的神色失去光彩和笑容。
抬不起头来面对府中的众人,留给别人的印象仅于一道畏缩的小身影,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拿了东西就走,想避开的是小狗子的盘问、厨子大叔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其它人轻贱的目光。
任小家伙忙进忙出,孟焰头也没抬多瞧一眼,渐渐习惯身边的小身影晃动,比起贴身护卫黎生来得更亲近的距离。
默不作声,一脸索然无味地丢下一封封邀请帖,不打算出席朝中一干官员企图攀权附贵而搞出的名堂,顶多差人送份礼,就算是给足了面子。
抬眸,紧盯着小家伙,他问:「你擦了窗,端了点心回来,怎还不吃?」
乔宝儿杵在门边,低头闷道:「我不饿。」
「吃腻了?」
「不是。」
「过来。」
心一慌,乔宝儿抬头,很听话地上前靠近。
孟焰伸手丈量他的腰围,手指逐渐并拢,猛地往前一带,仅差吋厘就靠上胸怀的小家伙浑身倏地僵硬。
缓缓地蹲下,目光一路检视他清瘦的身躯,于心不甚满意的拧眉,语气不佳地问:「你都吃到哪儿了?我瞧你没长出几两肉。」
咬了咬唇,乔宝儿嗫嚅道:「我……不饿。」
「我没问你饿不饿!」颇烦躁,他吼叫:「若带你出门,别人还以为我饿着府中的奴才。」
嗟!小家伙吃好却没睡好,孟焰起身瞪着他,「今晚开始,你若再睡地上,就休怪我把你丢去睡地窖。」
乔宝儿一瞬瞠眸,两片唇抖啊抖地喊:「不……要。」
「害怕?」
他猛点头,一咬唇,几欲滴出血来。
孟焰偏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可真会演戏,「拉高嗓门都可以唱昆曲了。」
乔宝儿听不懂主子的嘲讽,生平没瞧过唱戏。
「跟我出门。」
啊?乔宝儿怔了怔,从未踏出府外,不知主子究竟要上哪儿。
「你去书房里拿八宝蟋蟀盆过来。」
】
「它是什么样子?」
「一个巴掌大的盆子,有盖子,外观缀有麒麟,小心拿,别摔破。」
「好。」
瞧他转身消失于房门外,孟焰勾唇一哂,不禁摇了摇头。
可真有耐心哪……逮贼之前,还必须先带他出去走走,熟悉一下路径,将来逃命的时候才不会转回府中后院了。
啧啧,他等着──小家伙干了蠢事之后,逃命逃得够不够快!
街道上,车水马龙。乔宝儿紧跟在主子的身后,深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气喘吁吁,小身影时时而遭受路人擦撞,渐渐落于主子身后拉长了好一段距离。
吵杂的市声中,虫鸣、鹰叫、振翅声时而引人注意,孟焰来到潘楼商业街,此地周围皆是屋宇雄壮、门面广阔的金银彩帛交易之地。
珍珠、匹帛、香药等铺席琳琅满目,居中开设着特殊的一种行业,「鹰店」。
由北方引进的猛禽已成为贵族追求的时尚,调教虫蚁这一职业在城市中有专业养鹰鹘户,甚至连书籍都问世,在坊间流传。
然,一般老百姓玩不起这类娱乐,经过调教驯养的虫蚁价格不菲,这地带经常出入的无非是权贵仕绅或贵族千金。
孟焰穿梭其中,乍然回头,放眼搜寻失落的一抹小身影。
踮了踮脚尖四处张望,乔宝儿小脸布满了惊慌──主子不见了!
穿梭在这条青石板路的人群穿着华丽;男男女女一身绫罗绸缎,而他显得好生格格不入──彷佛沧海之一栗,毫不起眼,渺小得可有可无。
「闪开!」
一名状似家丁的男子推了他一把,睨了一眼,摆明地嫌恶。「杵着干啥,挡住咱家少爷的去路。」
乔宝儿踉跄了数步,紧张兮兮地捧着八宝蟋蟀盆,怕滑了手,摔碎就完了。
须臾,见几个人簇拥着一名男子进入卖古玩艺品的商铺,乔宝儿挪至一旁,不料身后探来一只手,抢了他手中的八宝蟋蟀盆。
扒手倏地将他推入人群,不过眨眼工夫,人已经飞溜得不见人影。
「啊!我的东西──」乔宝儿张口惊呼:「有小偷!有小偷──」
蓦然,一名家丁揪住他的领口,怒叫:「你才是小偷!」
吓!一瞬惨白了脸色,乔宝儿不明所以,慌忙地辩解:「我不是,我没偷东西。」
「还说没有!你刚才撞着咱们的少爷,摸走了他身上的玉佩。」
「我没有!」
「啪!」
家丁赏给他一巴掌,「还说没有,我都瞧见了。」
他立刻动手扒这小子的衣裳,两人东拉西扯之下,一块玉佩由乔宝儿的衣襟掉落。
登时,四周一片哗然。
「小偷……」
「这人是小偷!」
「把他抓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