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问道:“你如何知道大太太不喜食?”
厨子答道:“因有一次做了糕点奉上,被大太太甩了一脸,斥责这些东西该拿去喂狗。因小的做了厨子二十年,从未受过这般侮辱,所以记得清楚。而且大太太平时都不来厨房,可今日下午却过来了,说是看看糕点做的如何了,十分想吃,让我快些做。”
沈氏微微屏气,缓声问道:“可曾在蒸糕点的炉子上逗留?”
厨子说道:“这倒没有,因为大太太过来时,小的正和着面。然后大太太嫌恶小的脸上手上有粉末,怕让她粘上,因此打发小人出去洗脸了。回来后,大太太就走了。”
沈氏轻叹一气,李仲扬也是默不作声,许久才道:“今晚的问话,谁都不许议论半个字。若是我听见了什么疯言疯语,我就折断你们的腿。”
声音冰冷而无半分情面,几人又吓的磕头:“小的明白。”
沈氏揉揉眉心:“退下吧。”
待几人下去,沈氏也不多说,只等着李仲扬开口。许久不见他说,心下冷了半分:“在妾身眼里,夫君为先,子女为后,家中和睦最重。如今有人要害我儿,要坏我家中安宁,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咽下这口气。况且这次是小小巴豆,下回若是……”
李仲扬冷声:“别说了。”
沈氏偏是不愿停,别人对她如何她可以不计较,可她不能忍受别人害她努力要维护的东西:“夫君心中顾及什么妾瑟道,可二郎可想过孩子?此次大嫂为何这么做,难道二郎不知?大嫂素来不喜我们二房荣华,宁可我们与他们一同受苦。这次尚清得了解元,二郎为何也主张不告诉大嫂?只因二郎明白,大嫂知晓这件事绝不会高兴,因此不愿告知。”
李仲扬气的打断她:“你真是无法无天了!谁教你可以如此长篇大论教训夫君?你说让安然学女四书,我看该学的是你!”
话吼完,才惊觉说的过重。两人皆是愣神片刻,沈氏心中寒凉,犟着性子未落泪:“好,好,二爷只管那手足情,不用顾及妻儿安危了。”
李仲扬忍住脾气,轻声:“太太莫让为夫为难,大嫂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不会再做这种事。若是将这事捅开,只会败坏过世的兄长名声,母亲知道后也定会痛心。况且又无人亲眼看见是大嫂做的,兴谢是巧合。”
这么说完,自己也觉牵强。沈氏没再劝,他顾念什么她也知晓,可无法再谅解。心里不愿理他,上床后就贴着墙睡了。
李仲扬与她成亲十余年,倒没见她如此冷淡过,但面子又拉不下来,只好熄灯睡觉。翻了几回身无法入眠,越想心中越是愧疚,终于是放低了声音:“阿如。”
枕边人不答,他只好耐着性子又唤了她几声,仍是不答,又气的大声道:“一辈子莫理我!”
两人皆是一夜无眠。
因李瑾贺一早要去贡院会考,为免府里上下起身惊动了他,因此老太太免了这日的请安。李仲扬送李瑾贺去贡院时,李瑾轩仍躺在床上,却起不来身。明明听不见外头的声响,却又似乎听见了喧闹之声,不由叹了一气。
安然最开始发现沈氏不对劲,虽然双眸仍含着浅浅笑意,对她也轻声细语,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妥。等快用完早食,才恍然,娘亲从头到尾都没看爹爹一眼呀。而爹爹的脸也臭得很,简直是将碗里的粥水当做仇敌了,也不嚼咽,哗啦吞入腹中。一不小心噎着了,也是站在后头的周姨娘上来给他捶背递茶,娘亲依旧淡定如常。
这分明就是吵架了。
安然在这里整整九年,从未见过爹娘吵架,倒不知好好的为了什么事黑了脸。
等李仲扬和李瑾贺走了,沈氏带安然去房里看李瑾轩。李瑾轩见她们来了,倒是先笑着安慰了起来:“听宋嬷嬷说,母亲昨夜一直叹气,孩儿倒觉得无妨。这次也不过是试考,本就没打算考个功名回来。先前晨风兄打趣,说让我先行探路,如今看来,他的愿望是落空了。”
见他如此懂事,沈氏倒愈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不安,叹道:“你能如此想就好,若是难过,找知心人说说话也好。”
李瑾轩笑道:“孩儿不难过,母亲莫担心。”
安然认真道:“三年后大哥必定又是一条好汉。”
李瑾轩失声笑笑:“小丫头,如今哥哥就不是好汉了么?”
沈氏总算是露出笑颜:“好了好了,你好好歇着,安然太闹腾了,我领她出去。待会还会有两个大夫过来,你再躺会。”
李瑾轩眼色黯淡,说道:“娘。这事……颇有蹊跷……孩儿晚食后,只吃过厨子那边送来的枣泥糕。我起先怀疑是糕点里被不小心混进了巴豆,可后来听说这糕点供了两份,可伯母那……却没有一点事。”
沈氏顿了顿,她是气韩氏狠心,可她不愿李瑾轩知道如此丑恶的事,淡笑:“兴许是那茶水不干净。”
李瑾轩倒也没想韩氏会那么做,只是觉得奇怪,听母亲这么说,也笑笑:“孩儿多疑了,真该打。”
沈氏心里叹了一气,笑道:“快躺下吧。”
临出门,又听李瑾轩十分认真道:“孩儿三年后一定会给母亲添分荣耀的。”
沈氏听的鼻尖一酸,应了一声也没敢转身,拉着安然走了。
安然抬头看着她,神情甚是不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