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一天,张侃又来要人,要接她一起过节。沈氏仔细思量一番,便劝李仲扬将她送了吧,否则家宅不宁。李仲扬也点了头,沈氏便和何采说了,但孩子终究是李家的,不能带走。何采自知无法避开,夜里搂了安平,几欲落泪。
安平心思也细,只是许多事不懂,见母亲眉有愁色,乖巧说道,“姨娘,困了的话就一起睡下吧。”
何采摸摸她光洁的额头,笑道:“姨娘不困,想多看平儿几眼。”
安平笑道:“平儿有什么好看的,难道看多一会还能变成大人不成。”
何采笑的心酸:“姨娘倒希望你能变成大人,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娘亲的话,不要调皮。”
安平握了她的手,眼眸澄清:“姨娘要去哪里?奶奶身体不好的时候,也跟安平这么说过。姨娘这几天总是咳……”面色顿时大变,起身看她,抱了她的脖子便哭起来,“姨娘不要丢下安平,不要像奶奶那样突然走了,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惹事。”
何采忍不住落泪,抱住她哽声:“姨娘哪里都不去,别让你爹爹听见你哭。”
好一番安慰,她才止了哭声,夜里睡时还握了她的手。可早上醒来,却不见她在,只有宋嬷嬷在一旁,说要伺候她晨起。
她坐在床沿,愣了许久,配合着宋嬷嬷穿衣梳发。等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见何采。
沈氏拿了筷子给她,安平不接:“娘,姨娘还没来。”
众人顿了顿,沈氏说道:“姨娘去别处办事了,安平乖,吃饭。”
“姨娘还没来。”
李仲扬微微瞪了她一眼:“拿筷子,吃饭。”
安平偏是不接,执拗道:“姨娘还没来。”
子女忤逆,李仲扬本该生气,可却气不起来。叹道:“是爹爹不好,护不住你姨娘。”
若他生气,安平倒不怕。可这是爹爹跟自己道歉,却怨不起来,也无法再任性,拿了筷子低头扒饭,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偏又强忍着。一桌人看得心疼,沈氏将她的筷子和碗取下,抱了她:“不吃了,回屋里。”
安平趴在她身上,等离了正堂,才哭了出来。
周姨娘听见哭声,说道:“怪可怜的,还那么小……”
李仲扬沉声:“以后不许再提。”末了又道,“安平由你带着吧。”
周姨娘应声。反正安素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自己和何采也处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安平喜不喜欢自己,可千万别太难带。
吃过早食,安然和安素又出门了。摆好摊子不久,宋祁便来了,还带了吃的。一问她们已经吃过了,便放在一旁,看起画来,笑道:“画功越来越纯熟了。”
安然对画的鉴赏能力颇低,虽然介绍起来天花乱坠,但实际那是李瑾轩说了各幅画的优点,她哪里会那些。宋祁这么一说,她也细看起来,可还是没瞧出来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宋祁见了安素,却不见安平,问她安平又去哪里玩了。安然便和他说了何采的事,一大早就被张侃接走了。何采不愿办婚事,张侃也依她,去官府那取了文书,若是快的话,约摸下午就成了夫妻。
宋祁听后,说道:“今晚有花灯看,吃过饭后,便带她出来玩吧,闷在家里倒更容易闷坏。”
安然点点头,又道:“娘说了,若见了你,便让你早些过去。”
“嗯。”
虽然沈氏要宋祁在李家住下,但想到李家多是妇孺,又不比之前那样的大宅子,总会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李家不便,因此住在客栈里。
宋祁说帮忙卖画,可等人来了,只是说个价格,脸便憋的微红。安然在旁边看了,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嘛。于是宋祁还是去那边写信,卖画的事交给她和安素。
安素虽然不能言语,可是人长的好,比划起来轻轻巧巧,别人也有耐心看。安然并不急着去帮忙,等她比划不清了,才出去帮忙。
因是中秋,看画的人少,来写信的人骤然增多。安然便向隔壁面摊借了个桌子,一起写。这种感觉颇像当初她和宋祁换书看时,在茶馆里聊的开了,一起在书上注释讨论。
仔细一想,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本来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即便是不掺杂爱情在里面,单单论友谊也很珍贵。只是自己那个时候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贺均平,完全忽视了宋祁。就连他不让自己与宋祁走的太近,她也听从,却不知那个时候对宋祁来说,是完全不公平的。先说换书的是自己,可后来无声无息的消失,想一下怎么觉得自己很混蛋。
傍晚收拾了东西,回到家,宋祁便见安平坐在门前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巷子,连自己走到跟前仍没抬头。
安然唤了她一声,不见答话,又道:“安平。”
安平抬头看她,下巴也没离开托着的手掌,有气无力应声:“四姐姐。”
宋祁蹲身看她,笑道:“晚上带你去看花灯,还有吃很多好吃的。”
安平吸了吸鼻子,等看着姐姐们进去了,才拉拉他袖子:“你帮我把姨娘找回来好不好?”
宋祁默了片刻:“安平,你姨娘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有人非常疼她。你挂念她,可更希望她开心是不是?若是看到你这么委屈的模样,她也会不开心。”
安平差点又哭了:“可是我舍不得姨娘。”
宋祁摸摸她的脑袋:“你姨娘也舍不得你,只是有迫不得已的缘故,暂时分开,并不是永世不见。”